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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雍使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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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显德十六年丁卯,德亲王赵珏奉密旨至横江,欲偷袭秣陵,事未成而泄密于雍,遂罢兵,未几,雍遣使至,许以长乐公主和亲,灵王惑之,乃息兵罢战。

    胜将终时,召太子至榻前,谕之曰:“孤平生遗恨,未能善守祖宗基业,称臣于雍,尔若有半分孝心,当竭尽所能,恢复帝业。”太子指天立誓,灵王乃薨。

    显德十九年庚午五月,大雍齐王来吊,齐王密商国主,许以重利,谋拟攻蜀,国主惑之,后雍使上下勾连,遂起攻蜀之议,南楚国本皆坏于此,然其时人不解其祸,亦不解重利为何,后有内侍闻国主泣告王后曰:“孤若能恢复帝业,不图尔为皇后,孤亦愿父事大雍,今齐王以帝业许我,望卿代孤婉转告尔父,南楚绝不负雍。”事乃泄。

    齐王者,雍高祖六子,长乐公主异母兄也,少顽劣,后见雍王弱冠封王,功勋冠盖天下,乃悟,曰:“我当取而代之。”后以武勋闻名于世。

    --《南朝楚史?楚炀王传》

    显德十九年五月,大雍遣使来吊,我听说正使是雍帝李援六子,齐王李显,自幼深受宠爱,所以顽劣非常,每日里只知弄鹰射猎,不喜读书。自从七十年前东晋崩溃,中原分崩离析,李援之父李商趁势而起,自称雍王,几十年血战沙场,立国称雍,李商死后,李援即位,喜好声色犬马,不思进取,他的改变是因为他的二子李贽。

    雍王李贽,幼时就有贤名,二十多年前,李援九岁的次子李贽在新春朝宴上白衣素服,直言进谏,指责李援抱残守缺,有负祖父遗愿,慷慨陈辞,令李援惭愧而退,不久之后,李援称帝,改元武威,随后厉兵秣马,鼓励农耕,在武威三年宣告天下,临行前,沥血告祭天地,立誓不平中原誓不休兵。李贽当时十二岁,随父出征,李贽虽然是天家贵胄,难得的是和兵士同住同食,又跟将领学习领军作战,他年纪虽轻,胆气却十分豪勇,常常身先士卒,冲杀破阵,据说有一次敌军袭营,李贽带着亲兵护送着雍帝重出重围,有士兵在后面高喊:“殿下不要抛弃我们。”李贽挥泪如雨,居然单人独骑冲回军营,将士感激涕零,拼死作战,居然逼退敌军,等到雍帝回营之后,李贽身受重伤,仍然穿着甲胄迎接父皇,雍帝流泪道:“此吾家千里驹。”李贽作战勇敢,又富于智谋,在几年之间积军功升为将军,更在大雍武威九年大破当时中原境内最强悍的反对势力夏王杨老生,为大雍的巩固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雍帝封其为雍王,雍王李贽班师之时,雍都长安万人空巷,百官亲迎,当时李贽年方弱冠,如此荣宠,亘古未有,至于武威十年,南楚显德九年,南楚称臣,大雍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原霸主,那是后话,当时李显在人群中看见李贽如此荣耀,心中怅然若失,对侍从说道:“我当取而代之。”当时李显十六岁,之后李显一改劣习,苦读文章,勤习武艺,并在两年后自请到北方边境从军。之后十年,李显在边关参与了和北汉的数次血战,李显虽然不如李贽那般英明神武,但是也是一员悍勇的猛将,这几年,大雍紧守边关,北方没有战事,齐王李显才回到长安,他和太子李安走得很近,在长安,李显是勋贵少年中的老大,经常无事生非,每日不是呼朋唤友,走马章台,就是弄鹰射猎,弄得长安鸡犬不宁,但他是雍帝爱子,又有军功在身,所以没人敢和他为难。

    我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情报,自从我“劝谏”王后成功之后,我就以侍读的身份开始伴驾,说是伴驾,其实就是提供建议供国主参详,这次齐王作为使者出使南楚,朝廷上下人仰马翻,我们人手一份关于齐王的情报,看来南楚在大雍的情报网也是很广的。这次齐王名义上是来吊唁,但是谁都认为不会这么简单,否则大雍没必要派这样重要的人来。其实要我来看,搞不好是因为齐王在长安玩得太厉害了,雍帝让他出来避避风头,我看情报上写着,就在一个月之前,齐王强抢民女为妾,被御史弹劾,虽然雍帝袒护爱子,也不免要略作惩罚,我看最后的处罚是罚俸一年,明显的袒护么,在这个当口,齐王出使避避风头也是可能的。不过那些大人可不这么认为,都认为雍帝派齐王出使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目前的情况好像挺倾向他们的看法,齐王在吊唁之后,就要求私下会见国主,现在他们正在御书房密谈。我今天当值在御书房伴驾,所以就在外面候旨。可不是我故意的,但是我的听力太好了,我把他们的对话听了**成。

    齐王李显一进门就单刀直入地道:“大雍希望和南楚联手,共谋蜀国,国主意下如何?”

    赵嘉愣了半天才道:“蜀国和南楚一向交好,怎能无故相犯。”

    李显笑道:“国家好恶,要看利益如何,蜀中虽然与南楚交好,双方通商频繁,如今南楚所需要的兵器战马大多需要从蜀中购买,我听说蜀国为此向贵国索取高价,几年前,贵国从北汉购买战马,想从蜀中运回,可是被蜀国截留,如果不是贵国灵王令人到蜀国贿赂,恐怕这批战马不能到手,而且还被迫答应以后不直接从北汉买马,可有此事。”

    里面没有声音,但我可以想像国主的脸色必然青紫,那件事情我也听说过,还奇怪为什么蜀国如此目光短浅,结怨南楚。

    又听见李显说道:“我大雍和南楚既是君臣,又是姻亲,皇妹长乐是我父皇爱女,如今已是南楚王后,我们两国休戚相关,如今蜀国仗着地利,既不对我大雍称臣,对南楚友邦又如此傲慢,不过是仗着易守难攻,已经和三国通商的便利。如今大雍和南楚开放通商,按照我国户部的统计,这两年我们两国的通商税收已经超过了和蜀国的通商税收,在本王看来,如今蜀中不过是日暮西山,苟延残喘罢了,如果我们两国联手攻下蜀国,父皇愿意和国主平分蜀国疆土,从此划江而止,永息干戈。”

    赵嘉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半天才说道:“兴兵作战不可不慎,何况蜀国易守难攻,如果久攻不下,不免劳民伤财。”

    李显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道:“本王临行,父皇秘密对我说,如果攻下蜀国,大雍边疆稳固,他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若是国主肯助我大雍攻蜀,事成之后,父皇愿意默许国主恢复帝号。”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阵哀嚎,近年来朝野多有恢复帝号的呼声,我还听小顺子说,先王临死的时候还再嘱咐国主一定要恢复帝业,这个诱惑真是太大了。

    果然,国主犹豫地道:“此事孤也一时难以决定,这样吧,孤还要征询一下臣子的意见。”

    李显不悦地道:“如此大事,国主小心是应当的,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国主小心守秘,至于我父皇所说之事,还请国主格外小心,如果不慎流传出去,我大雍可是不会认帐的。”

    赵嘉不顾李显话语的蛮横,连连道:“殿下放心,孤必然小心谨慎,此事事关重大,孤绝不敢掉以轻心。”

    李显满意地道:“那么多谢国主的接见,本王这就告辞了。”

    赵嘉连忙道:“王后与齐王殿下兄妹多年未见,急欲相会,不知齐王殿下何时有暇?”

    李显朗声笑道:“本王早想见见皇妹,只是职责在身,需得先公后私,这就去求见王后。”

    赵嘉喜道:“何言求见,就请齐王殿下和孤一起去见王后吧。”说着,传来脚步声,这郎舅二人向门口走来。我早已经听得心灰意冷,看来国主是一定会攻打蜀国了。

    我决定要好好看看这个飞扬跋扈的齐王,这个人将要把南楚绑上大雍的战车。跟在国主后面的李显走了出来,今年二十六岁的李显有着英挺俊美的容貌,因为长期生活在军中,他的身姿峻挺如松,身上更是透出千锤百炼的杀伐之气,今天是正式朝见,所以他穿着大雍皇子的服侍,金黄色的锦衣,上面绣着蟠龙,更显得威风霸气。我打了一个冷战,这个齐王必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齐王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看了我一眼,眼中透出冰雪一般的寒光,我连忙微微低头,避过他的目光,虽然他那包含杀气的眼光我曾经见过,但是没必然让他注意到我不怕他是不是。不过他注意我干什么,难道梁婉已经跟他汇报过什么,不过大雍还真是厉害啊,一个齐王已经如此威风,不知道在他之上的雍王又是什么样的风采。

    李显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只是一个很特别的原因,他天生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刚才在书房和赵嘉密谈,不知怎么,他总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仿佛被人窃听一般,可是他又明明知道方圆二十丈内没有人影,超过二十丈,他们的声音若能被人听见,那人的武功就太厉害了,他相信那样的人南楚并不存在。走出房门,他状似无意的打量外边的官员和内侍,却发现虽然有几个武功不错的人,但是都应该是南楚大内的高手,而且他们的位置都不可能听见房内的声音,几个品级不等的伴驾官员虽然离得近一些,但他们明显都不会武功。当他的眼光落到江哲的身上,虽然知道这人不会是窃听的人,但是李显还是有些震惊,这个青年官员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气度雍容,神情淡然,李显是知道自己的虎威的,曾经在大雍,有一个官员得罪了自己,自己盛怒之下正欲发作,那个官员居然吓得晕了过去,其他的文武百官见了自己,总是有些神情不安,就是太子殿下在自己面前也常常陪着小心,除了那个人,李显想,自从自己加冠之后,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如此从容不迫地道。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变得更加威慑,那个青年官员微微低头侧目,避过他的眼光,这原本该是认输的表现,但不知怎么,李显觉得此人并不惧怕自己。

    想到这里,李显站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正用余光察看李显的动静,听到他的问话,又看见他停在我面前的靴子,只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国主,用目光请示。国主笑道:“这是我南楚的第一才子,显德十六年的状元江哲,王后最喜欢他的诗词呢。”李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原来你就是江哲,你的诗确实写得不错。‘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嶂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这首《望海潮》就是你写的吧,令人对江南美景顿生向往,本王这次出使南楚,也是想看看南楚的风光啊。”

    我偷眼看了看满面与有荣焉的国主,谦虚地道:“拙作简陋,幸得殿下赏识。”李显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招呼国主离去了,我却觉得背心发凉,因为那种目光,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痴狂,如同烈火一般的热情,我顿时怀疑,这位齐王除了喜欢拈花惹草之外,是不是也有断袖之癖啊,打了一个冷战,决定以后离他越远越好。

    谁知道天不从人愿,第二天,我接到了旨意,国主命我在齐王殿下在南楚期间,负责领齐王四处走走。天啊,苍天不仁啊,我仰天长啸之余,决定问问小顺子,这些日子他能不能多抽点时间保护我。可恨的是,小顺子凉凉地道:“我很忙,反正齐王长得也不错,你就陪他多走走吧,说不定齐王会带你回大雍享福呢。”我气得差点晕过去,当即下定决心,我要用尽一切手段保护自己,绝对不能让齐王的恶毒念头得逞。

    当我到驿馆向齐王报道的时候,看见齐王穿着淡青色的袍子,在还有些冰凉的春风里敞着怀坐在院子里大笑,在他旁边坐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绝美少年,情意绵绵的望着他。我差点转身就跑,转念一想,这个白衣少年这样的相貌人品,就是许多绝色女子也不过如此,我一个相貌平凡的小翰林应该没有问题吧,于是,我恭恭敬敬的上前问好,然后表示奉了国主的命令前来伺候。

    齐王闪亮的眼睛看了我半天,才道:“好啊,我听说建业的美女多得很,秦淮河的名妓谁最出色。”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臣也不大清楚,请殿下容臣回去查一查,一定会将其中翘楚弄个清楚。”

    齐王眼中满是笑意,道:“算了,你这一查,还不得传遍建业,说本王寻花问柳,若给父皇知道,我恐怕又得挨一顿训斥,走,今晚你陪我去看看,一定要找个出色的烟花魁首。”我大喜,心想,你喜欢去找女人就最好了。温柔乡是英雄冢,我绝对不介意你玩得英年早逝。一定要去找出最好的青楼,我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偷偷问问驿馆的官员,他一定知道。

    快到黄昏的时候,我早就找机会问明白了秦淮河的深浅,若非齐王坚持要微服出游不许别人跟随,我还想拜托驿馆的官员领我们去呢。不过那个白衣少年人是谁啊,齐王也没有介绍,只说他姓秦,我叫他秦公子就可以了,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白衣少年像一把藏在剑鞘里面的宝剑,匣剑帷灯,可怕的很,那像小顺子,如今好像是蔫萝卜一样无精打采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武功越来越退步了,但是应该不会啊,他现在好像越来越神出鬼没了,大前天我刚从宫里回来,就看见他在我家里等我,说他今天白天不当值,所以跑到离这里将近七八十里的无锡去玩,给我带了那里的特产鲜肉小笼馒头和鸭血粉丝汤给我当宵夜,我看着还温热的馒头和鸭血汤发楞,虽然有食盒保暖,但是也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啊。想到这里,我又生起气来,这小子,明明知道我有危险怎么不答应来保护我呢,下次我再下厨做菜的时候,绝对不给他留一份。

    我已经知道了,建业青楼最出名的是风月楼、潇湘院、怡红阁,飘香画舫,风月楼出名的是床上功夫,潇湘院靠的是歌舞伎,怡红阁是有名的赌场酒楼青楼大杂烩,而飘香画舫据说是因为当家的是秦淮第一名妓柳飘香,齐王既然是风月场中的常客,那么当然要让他去见见柳飘香了,想必这种皇室贵胄,就是逛窑子也不会喜欢太庸俗的地方吧。结果,我一说去飘香画舫,齐王就兴冲冲地道:“好啊,本王正想见识一下建业第一名妓的风采呢?”我当时差点没气歪了鼻子,他绝对是戏弄我,要不然还让我去打听,虽然那个驿馆的官员已经知道是齐王要去,但是还是用暧mei的眼光看我,我可还是守身如玉的奇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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