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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编个花环娶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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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票,容易;要,容易。要票,不容易……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

    ------题外话------

    随即她抬起头,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字眼,“你刚才说什么?”

    与此同时景横波“嘶”地一声,伤口布条被宫胤解开了。

    他忽然一顿。

    “万幸我是喜欢女人的,万幸我喜欢的女人不是你这种,”锦衣人拍拍袍角,淡淡道,“世间女子,唯小蛋……”

    宫胤懒得理她的怪话,这女人不是女王时,整天脑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

    “一看他就是不正常的,这么久在外晃荡说明也没个老婆,你可别被他掰弯了……”景横波谆谆善诱。

    锦衣人叹气,“他?”呵呵一笑。

    言下如受莫大侮辱。

    两个男人都差点喷了出来,宫胤吸气,道:“他?”

    “扯吧,你哪需要别人帮你驱退敌人,再说他那神经病,驱退敌人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他才懒得去做。”景横波目光灼灼,“说,你们是不是有奸情!”

    “驱退敌人而已。”他答得轻描淡写。

    “帮`一`本`读`小说`ybdu了什么忙?”

    锦衣人笑吟吟听着。

    “因为他有病。”宫胤道,“你懂的。”

    “好端端为什么帮你?”

    宫胤淡淡道:“来沉铁救你时,遇上阻碍,是他帮了忙。”

    她直觉这问题很重要。

    她此时却无心管别人,揪住宫胤衣袖追问,“到底你和他什么交易?”

    景横波笑笑,觉得这是个机灵孩子,刚从险境脱困,就看出她和宫胤和锦衣人之间那种亦敌亦友的关系,这是向他们示好,寻求靠山呢。

    “伤员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宫胤把她按倒,给她重新上药包扎,那少年忽然走过来,看了看伤口,道:“得先洗伤口呢,我去给你们打点水来。”说完瞧瞧锦衣人,见他没反对,便起身去找水。

    宫胤觉得后一句听来颇顺耳,也就不和他计较,景横波却警惕地问:“什么相助之恩?你和他有什么秘密交易?嗯?”

    锦衣人还没听完,就扔了一管药膏在她身上,对宫胤道:“看在我对你有相助之恩的份上,管好你家这位。”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景横波用鼻音表示对他的鄙视,“否则你就等着没完没了地面对各种不对称、各种脏东西,各种密集的东西,比如蜂窝啊,蚁穴啊,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的玩意啊……”

    “我为什么要给你?”锦衣人很有兴趣地瞧着她。

    景横波四仰八叉地对他反唇相讥,“头发长出来了吗?”又对宫胤道,“和他借什么借?”手一伸,“拿药来,拿吃的来。”

    他第一句话就是,“哦,你终于要死了?”

    锦衣人出现在山坡上,还是那么衣袂翩翩,风神优雅,瞧得气息奄奄的景横波,恨不得把他按在身下一顿暴打。

    宫胤把了把她的脉,对那头道:“借药!”

    她想爬起来,头晕眼花无力,只得哼哼唧唧地道:“我歇一歇,歇一歇……”

    彻底停下之后,景横波就起不来了,从紧张状态中一解脱,伤口就发作。

    一方面减轻冲力,一方面也是躲开锦衣人,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离远点比较好。

    嚓嚓几声连响,四人先后落地,谷底是柔软的草地,那少年有锦衣人用金丝牵着,不至于受伤,景横波和宫胤则拥抱着,在草地上滚过一大圈,骨碌碌滚到了山坡下。

    宫胤一把捺住她不安分的脑袋——坠落之中唱歌不晓得会岔气吗!

    这样神奇的落崖体验,对谁都是第一次,在高空无绳蹦极,听着脚下树枝一次次断裂,着实另类刺激。景横波最后没了紧张有了兴致,百忙中还从宫胤怀中探头看了看四面景色,高声唱:“就这样把你征服……”

    落下过程中,又遇见山崖间探出的树木两次,有锦衣人的生命复苏能力在,他硬生生地把那两棵小树瞬间催成了大树,接住了四人一霎,当树再次断裂之后,四人离地面已经不远。

    嘎一声,松树断裂,四人落下,景横波落下时,斩断了自己脚踝上的丝索,抱住了宫胤。

    这一压,松树又嘎吱一声,眼看又要断,但景横波已经不紧张了——有个坑货来了,他虽然各种坑,但不会真的坑出人命的。

    下一瞬,金光一闪,一条人影半空中优雅一翻,第三次砸在了岌岌可危的车顶上,半边车身屡遭猛砸,终于支撑不住,轰隆隆向下落去,宫胤闪得快,不然就差点连带也落了下去。

    下一瞬她抬起头,怒骂,“蛇精病!就知道是你!”

    这一幕宛如神话,连景横波都看直了眼。

    因为忽然唰的一声,三人身下的松树停止了断裂,然后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开始变粗,变宽,生出无数郁郁葱葱松叶,主干侧边甚至向外延伸无数枝桠,枝桠上再生枝叶,蓬蓬松松,托住了那少年将落的身形。

    然而两人没能落下去,连那落在松树梢的少年,都没落下去。

    宫胤闪电般出手推景横波,景横波闪电般返身抱住他,要落一起落,要死一起死!

    下一瞬就是三人一起翻倒。

    惨叫声里那少年已经砰一声砸了下来,正落在景横波面前,嘎吱一声大响,眼睁睁那矮松就断了。

    “啊啊啊啊……”景横波的惨叫再次响彻寰宇,“你不能真的再来一次啊……”

    景横波再次头一抬,再次看见一坨黑影落了下来。

    ……

    哪来的疯子?

    分分钟逼人吐血的节奏。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抢了王子,什么都不要就扔下崖,扔下崖留了手偏偏不说,逼得众人出手,出手之后再告诉你哎呀其实我人没杀你们一动手才真的害了他。

    山崖上千军却给整成了泥塑木雕。

    长发同衣衫荡起,清风共白云入怀,似回归大地怀抱,他觉得这姿势无比潇洒。

    “咻。”一声,万箭从他面门擦过,他以躺倒的姿势落入高崖。

    “记住是你们自己害死王子的哦!”锦衣人心满意足地微笑,向后一躺。

    “住手——”对面下令射箭的将领心胆俱裂,狂呼住手,但箭出长弓,哪有挽回的道理。

    他轻轻一笑,手一伸,掌心一道金丝。悠悠道:“人其实没死,还吊着,但你们一射,就真的死了。”

    箭射如雨如乌云,狂扑而至,锦衣人身后再无可躲避之处。

    此刻对面追兵,愤极之下再无顾忌,大声下令,“放箭!”

    他目光一闪,兴趣更浓。

    上头锦衣人手一提,吊住了那孩子,忽然又听见尖叫,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

    景横波一抬头,再次大惊失色。

    宫胤忽然咳嗽一声。声音颇有些无可奈何。

    “谁这么缺德,拿人荡秋千玩?”景横波咕哝,“可千万拿好了,别再来一次……”

    景横波屏息等了一会,没等到那惊天动地一砸,惴惴不安抬起头,一眼看见吊在半空那孩子,吁出一口长气,拍拍胸口道:“吓死姐了,再来一次姐就要吓出心脏病了……”又道,“这造型和我刚才好像。”探头仔细看看,看见那少年靴子上镶了一个钢环,钢环上连着金丝,正是这金丝,半空吊起了这孩子,此刻金丝笔直,显然上面有人拎着。

    下一瞬那少年身子忽然一顿,随即向上拔起,在离车顶只有一人高的距离,一荡,又一荡。

    他停住动作。

    景横波紧紧闭目抱住宫胤,什么也不知道,宫胤一眼看见,目光也一闪。

    人影急速放大,带来巨大风声,就在那少年头部将撞上车顶,宫胤正准备将景横波一把推下的前一霎,忽然空气中金光一闪。

    吊在半空也比砸死要好。

    宫胤却在忙着将手中丝索捆在树干上,紧紧盯着落下的人影——景横波脚踝上的丝索还没有取下,他还有机会在人影砸下车厢那一瞬间,让景横波再次脱离车厢。

    景横波眼看那一坨炮弹般砸下,在视野中不断放大,分明是个人,而且落点正是这车,不禁将宫胤大力一抱,大声道:“到头来还是要死在一起!”

    ……

    锦衣人探头对下面看看,瞧着那孩子身影已经快要接近那房状物,手一提。

    此时追兵们又惊又怒,大喊“他杀了殿下!杀了他!”呼啸着奔来。

    他觉得在那个位置,背靠大山,面对瀑布,看日出,吃美食,才是人生至高境界。

    这造型顿时引起了锦衣人的兴趣。

    半山的叫声,锦衣人听见了,他诧异地低头对下面看了看,此时云雾被日光驱散,可以看见苍青崖壁上,突出一个小小的房子状的东西。

    ……

    “啊啊啊别砸啊!”半山间回荡着景横波的惨叫声。

    话音未落,“咻”一声,上头那个影子,炮弹般射下。

    “怎么回事,有人要跳崖?”景横波拎着一颗心道,“可千万别跳下来,这要砸上了咱们就完蛋了……”

    景横波此时正和宫胤,仰头听着上面动静,相拥坐在半山车厢中看日出,原本该是此生难得的奇特经历,但两人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因为透过云雾的间隙,可以看见一条人影在上头晃啊晃,鬼似的。

    ……

    “殿下!”

    追兵们再也没想到此人说松手就松手,犹自瞪着眼睛,傻傻地看着空空的崖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

    “嗖。”一声,少年从崖上消失。

    话音未落,他手一松。

    “哦?”锦衣人笑容玩味,“那你就去做给鬼吃吧!”

    殿下是大王独子,爱若性命,擦破一丝油皮,所有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将领们惊呼,生怕少年触怒魔头。

    “做梦!”接话的是那少年,挣扎抬头,“做给鬼吃也不给你吃!”

    “有的有的!”

    “放了他有蛋糕吃吗?”他问。

    “你放下王子,一切都好说话!”领头的将领看见他将那少年拎在手中晃来晃去,那少年整个身子都悬空在峡谷上方,惊得急忙喊话。

    “可是我不想放他,”他道,“我还没吃上他做的蛋糕。”

    锦衣人下一句话让所有人再次充满吐血冲动。

    追兵们眼底写满“废话!”二字——追了三天三夜,你还不知道要的是他?

    锦衣人放下包袱,从包袱里拎出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手中晃了晃,笑道:“你们是想要他吗?”

    兴奋什么?兴奋崖高会跌死人吗?

    众人听着这语气,不像恐惧,倒像兴奋?

    锦衣人探头对底下看了看,又叹息一声:“好高。”

    身后追兵们见通告无效,持刀枪步步逼近。他们满面疑惑,不知道这个疯子已经被逼到绝路,还打算玩什么花招。

    好半晌他长叹一声,喃喃道:“多像小蛋糕的太阳蛋啊……”

    他竟似生有异禀,在黑暗行走,却不惧阳光。

    天边霞光烂漫,如斑斓画卷一铺即收,阔大之处的日出,有种让人不敢目光直视的厉烈,所有人都闭起眼睛,只有锦衣人,眼光丝毫没有错开。

    锦衣人眯眼看着天际,快要日出了。看完日出再说。

    “放下王子,饶你一条生路!”身后有人喊话。

    他被翡翠王军一路狂追,终于追到了天裂峡谷边,翡翠王军很是兴奋,因为绑匪已经被逼上绝路,锦衣人也很满意,因为天裂峡谷和大瀑布景色很好,在这种风景里吃美食一定会是享受。

    锦衣人表情还是那么自在又漠然,一个人足可俯视千军。

    身后十丈,是翡翠大军,浩浩荡荡,围成死角。

    峡谷边,锦衣人衣袂飘飘,扛着那个巨大的包袱。

    ……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还要追问,忽然听见上头似有呼喝声响,两人下意识抬头。

    她不能传给自己子女,心有不甘?

    景横波倒抽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女王不传皇位,改转世制,并设置奇怪格局的原因?

    “女皇在世时,生过三个子女,立过太子。”宫胤道,“但……全部暴毙了。”

    这真真是个要紧的问题,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提过,以至于她自己也忘记了。

    她忽然道:“开国女皇的后代,现在在哪?”

    景横波也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离答案很近,而且这个答案,肯定关系很多很重要的事,关系宫胤一直不肯明说的事。

    宫胤默然,她的问题直抵中心,他却无法回答。

    “你是说开国女王故意设置了这样的格局,”景横波立即道,“她不想后世女王掌权,对吧?这就奇怪了,真的这么在意自己传下的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女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矛盾?”

    他听着这样的语气,也觉堵心,顿时不忍再完全不理,垂下眼睫,淡淡道:“传说并不都是真的。皇图绢书看似重要,其实只是个祸害。大荒格局看似愚蠢,其实也不过是有心人的有意布置。”

    这让她语气也禁不住冷硬了些。

    “我看不懂。”每次提到这东西,她都心间隐隐作痛,忍不住要想起当日女王寝宫前的咄咄相逼,想起静筠可恶的脸和翠姐染血的尸体。

    “你看过皇图绢书,没有心得?”半晌他把话题抛回给了她。

    这让她心中一跳,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关键性的大秘密,以至于宫胤这么深沉的人,都怕自己控制不住,被她发现蛛丝马迹。

    她忽然感觉到宫胤的沉默时间有点长,抬头看他,他竟然在她眼光掠过来的一刻,转开了头。

    但不是穿越客,哪来那么奇特的理念,皇位居然没传下去?

    这个疑问景横波心头盘桓很久了,她甚至因此怀疑,享尽大荒人民爱戴的开国女皇,是不是也是个穿越客。但她去过寝宫地殿,并没有看出有穿越客的风格。

    天边渐渐亮了,白天视野好,或许可以找路下去,两人心情渐渐放松,景横波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道:“我一直有个疑问未解,想要求教咱们的大国师,你说开国女皇那么个牛逼人物,为什么不传位给自己子女?还有,为什么要设置大荒这样一个坑爹格局,这分明是要逼死女王的节奏啊。”

    他觉得她的白眼也最美。

    景横波给了自恋的家伙一个白眼五连翻。

    “那是你自己的损失。”他答得顺溜。

    “哦呵呵呵怕了吧。”景横波嘿嘿笑,“所以记住以后别得罪我哦,不然小心一辈子做不了男人。”

    宫胤低头瞧了一眼,皱眉道:“你似乎对攻击男人此处,很有执念。”

    景横波默了默,轻轻道:“出现也好。从暗处走到明处,总归对我们是有利的,另外……”她一笑,“我给他留下了点纪念。”说着指尖一翘,笑吟吟指了指宫胤某个部位。

    他一笑,道:“问得真好。”

    “真这么巧么?”景横波反问他,“之前那么久不出现,一出现,就在最关键时刻。太神奇了。”

    宫胤沉默,天边一抹熙光,渐渐映射上他眉宇,他淡淡道:“出现得时机很巧。”

    她听不出这是惊讶还是疑惑,她心里也乱糟糟地,道:“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这个名字一出,顿时旖旎氛围消失无踪,宫胤眉头轻轻一挑,“嗯?”了一声。

    她的疑问也就有了答案,他是前一种。

    这疑惑,因为桑天洗久久不出现,她也便淡忘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时机出现。

    桑天洗这个人,要么绝对无情隐忍,要么就是个无用之人,他是哪一种?

    桑侗有个儿子很优秀,桑侗有个儿子跑了,这事她是知道的,一开始也很警惕,着人查过,但桑侗死去,桑家倾毁,无人为桑家出头,桑侗的尸首,是宫胤下令收葬的,甚至连桑侗之妹桑俏,也一直关在天牢内,无人救援。

    桑天洗这个名字,她当时在崖下听着还觉得陌生,但很快就想起来是谁。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气味,闻着令人心情骚动,那是彼此分泌的荷尔蒙,挑逗着青年躯体不可自抑的情欲,她眼眸迷蒙,看见他颊上也似起了红晕,忍不住便有了一些骚动的联想,想起那些马车里伴他日夜所见的一切,咽喉里越发干涩,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生怕自己化身为狼,重伤危机之下还要浴血奋战,只得赶紧先开口,道:“刚才那个人,是桑天洗。”

    景横波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一个并不热烈却绵长无比的吻,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瘪气的充气娃娃。

    矮松不知何时起了细微颤动,或者是被车身影响,那簌簌抖动的松针很快恢复了平静,半边车厢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喘息。

    他和她在彼此的血气和烟尘气息里,依旧感觉到了肌肤的透骨香,那是渗入彼此生命中的味道。

    轻怜蜜爱,温柔辗转,此刻不敢有大动作,只将彼此难言的心事,在唇与唇的厮磨中诉说。

    这回我要深深记住你,任你改装千遍,也一眼自现。

    她没有睁开眼,眼眸一睁,也许就是另一个世界,她闭目回应着他的吻,舌尖在他唇上一遍遍勾舔,将他的轮廓都舔遍。

    他心中不知是痛是怜,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她终究是成熟了,心中太多话,学会了不再出口。

    宫胤凝视着她,她闭上眼,神情平静,眉宇间却在微微跳动,这是她有心事的表示。

    她和他,也是那种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富贵的爱人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只有危机,才能令两人放下心结,敞开怀抱?

    不能抛下一切,就要面对一切,她不知道一旦渡过生死之境,她和他各自回归本位,旧事和权位之争纷至沓来,是否还能如此刻坦然相拥,万事不计?

    还是要向前走,直面杀戮和阴谋,他是云遮雾罩的远山,看似近在眼前,实则她还未抵达。

    刚才的话,是无意,也是试探,然而当他沉默,她便知有些事终究是奢望。

    她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景横波抬起眼,看了一眼宫胤,他的眉目沉在暗光之中,依旧深沉如水。

    可那前提是,他能陪她到老。

    如果可以,他也愿她斗志消融,在他怀抱中安然终老。

    帝歌事变之后的心结,最近解了大半。以她的宽容懒散,万事不愿过多计较的性子,当初城头斩旗,一怒出京的杀气和决心,顿时磨灭不少,他似乎看见她的斗志,像冰雪一样在簌簌消融。

    这段时间见她,眉宇间隐隐多了戾气,行事似乎也已经成熟,杀伐决断,有勇有谋。可是静下来的时候,真正放松的时候,她眉间心上,只有淡淡慵倦。

    她骨子里,就是个懒散好享受的女人,拼杀争执流血害命,都是无奈之下的挣扎,内心里,她永远也不会喜欢。

    山村田野,隐居生活,只有她和他,只爱他和她。

    他知道她在向往什么。

    低头看看她,她眉宇间有种难得的平静。唇角淡淡笑意,似在向往着什么。

    他手指顿了顿,随即将布条收拢,一头收进布带内,伤口包扎得完整利落简单,是他的风格。

    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打打猎,唱山歌……”

    真好。

    “才不告诉你。”她哼一声,嗡嗡地回答,自顾自想着隐居生涯,想着冬天可以溜冰,夏天可以泡泉,早上睡到自然醒,在晨光里伸手就够到窗台,顺手便可以采很多花,编个花环娶大神。

    这么一想嘴角便泛出笑意,听见上头他在问:“好端端地笑什么?”

    他的呼吸拂在她肩上,微微湿热,甚至有点痒,她心间也似湿湿的,生死大劫后的疲倦泛来,她舒展了身体,什么都不想纠结,什么都不想在意,忽然觉得如果能抛下一切,和他在这山间搭间不大的屋子隐居,他砍柴来她打猎,没事让他把满山树木冻成冰雪世界给她看,多好。

    动作快,手指却轻,她竟然没感觉到太多疼痛,那个冰雪一样的人,手指却如春风拨弦,轻巧温柔,拨落心头簌簌春雨。

    他定定神,抿着唇,快速给她包扎。这女人看似娇嫩实则坚韧,他在这心疼,她还要想法子转移他注意力,何必再累着她。

    虽然他很想向下走,但这崖壁之间,矮松之上,任何的大动作都是找死,牡丹花下死虽然是很风流的,但能活着采花才是真风流。

    这简直是污蔑,他扯衣服扯得很有度,恰恰到隆起边缘,关键的春光,向下走也看不见。

    她见他不动作,也不说话,斜眼一瞅,也便知道这家伙又在暗搓搓地心疼,保不准还在自责,赶紧啪地拍他膝头一记,道:“看什么看!眼光别向下走!”

    他心间有钝钝的痛,只觉得她真是倒霉,和自己在一起,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目光落在伤口上,她的肩膀原本肌骨晶莹,线条美好,皮肤紧绷而光滑,玉石一般精致的美,此刻却满是擦伤,那道伤口肌肉翻卷,血迹淋漓,被那美好肌肤一衬,越发令人心中遗憾疼惜。

    宫胤一看她脸上表情,就知道她走神了,八成在担心伤口难看吧?这个爱美的女人。

    景横波不知道是该骂他流氓好还是该谢他麻利好,怎么都是矫情的,又想自己的肩膀原本多美丽啊,现在这个难看样子,美丽的他看不见,尽看自己灰头土脸模样,实在是太坑爹了。

    “我不介意。”他向来就是那种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德行,动作很快,纽扣迅速解完,顺手往下一捋。

    景横波又好气又好笑,一口咬住他的膝盖道:“喂喂!喂喂!”

    他却像是能听见心声,按住了她的肩头,撕下一截衣襟,也不和她打招呼,就开始解她的领口衣扣。

    这个姿势一做,才发觉肩膀上痛得钻心,她将脸埋在他腿上,捂住了那一声痛呼。

    她可以想象到那一刻惊险,又庆幸又欢喜,不敢乱动,就抱住了他的膝头,脸靠在他大腿上。

    宫胤在一边解释,“除了原本就有的钩子外,其余两个钩子因为是自制的,硬度不够,撑不住一路下滑,幸亏遇上山缝,才卡住了。”

    景横波隐约看见山壁上还有石头飞落,上头有一道长长的拖曳痕迹,可见当时车子并没能一次停住,险之又险。

    这近乎奇迹,称他一声大神还真不冤枉。

    很难想象,宫胤在马车内,车子急速落下翻滚,天旋地转视线不清的时候,是怎样在刹那间就辨明了崖壁上可以依托的最准确位置,连抛三钩定位自救的。

    她因为冷和紧张,此刻并不觉得痛,靠着他她就觉得安心,喘息定了之后便开始打量所处情境,抬起头,看见车厢只剩下了半个,车内所有东西都已经落入谷底,她和宫胤一半身子在车内一半身子在矮松上。再往上看,一道绳索斜斜向上,尽头铁钩勾住了一块突出的山石,左右两侧,也各有一道绳索,勾住了山缝两边的凸出处,这样,这车子看起来危险,其实上下左右都有依托,所选取的位置也非常巧妙,足可托住两人。

    先前无论是飞钩钉车,还是飞索拉她,他的手都稳定恒一,此刻按着她的伤口,却像触着了自己体内那根针,痛得翻江倒海,彻入骨髓。

    他缓过气来,抚住了她的肩头,她肩上一道伤口,原本不重,却因为后来的纵马疾驰和拼死顶车,被扯得血肉翻卷。她满头的灰,睫毛上凝着霜雾,一直在轻轻发抖,却将手指安抚地紧紧握住了他的膝。

    他的手也在微微发颤,气息气促,以至于甚至没有了力气再碰一碰她。她抖了半天,安抚地将手抚在他膝上。

    当她终于碰到宫胤的手时,她吐出一口长气,浑身的肌肉瞬间放松,都在突突乱跳,扯动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

    好容易接近那矮松,再花费更长的时间把她拖进去,离车身越近她越高度紧张,生怕功亏一篑,车子随时在自己面前被扯翻坠落,导致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缩着,僵硬得像个尸体。

    宫胤不睬她,她还是很稳地向上慢慢移动,景横波也不再喊,他要做就配合他,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只是觉得,无论怎么做都是危险的,好容易看见那车子平安在自己上头,实在不愿意再眼睁睁看一次车子坠落,那种焚心滋味,一辈子尝一次已经够了。

    她其实根本没想到什么办法可以下崖,虽然离峡谷底已经不远,可她离崖壁还有距离,稍稍一动,一样会震动车身。

    脚踝处忽然一颤,她的身子在被人缓慢上提,景横波心惊胆战地喊:“别啊,就这么吊着,我自己想办法下去,这吊上去,一个不好,连你都栽下来啊亲!”

    四面风景很美,瀑布如雪练从天挂,峡谷间蜿蜒绿色丛林和淡黄山路,崖壁青青,浮荡白云,时不时有苍翠的松,挂住岚气如丝绡,再被浩荡天风吹破。她却无心欣赏,在这莽莽天地间无可奈何。

    给她找出那货,不把他皮扒了她跟他姓!

    她恨得牙痒,她和宫胤,诚然现在状态最差时刻,但被人逼到这么狼狈,真真记忆深刻。

    好容易控制住自己,她这才看清楚自己的情况,一眼就看见这里离峡谷底已经不远,大概四五层楼的样子,可以想象,宫胤那时候车子跌下,几乎是到最后车子才成功卡在山壁间自救,其间惊险,同样生死一瞬。

    听见他声音,她又想发抖了,绝境逢生,从害死他的极度痛苦悔恨中被拯救出,好比天堂地狱一个来回,真真用得上“恍然如梦”四个字。

    此刻她大头朝下,一抖,上头也在抖,松枝簌簌,发出惊心的嘎吱声音,宫胤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别叫,小心叫掉了!”

    她欢喜得浑身发抖,险些哭出来——这高空蹦极,生死来回,玩的就是心脏啊!

    那东西一动不动,她渐渐看清楚,果然是轿厢底,车身只剩了大半个,却不知怎的,卡在了山缝间,一棵矮松从崖壁上探出来,支住了车身,但她看得出来,仅凭这棵矮松,根本撑不住沉重的车身,但车子就稳稳地在她上头,一根丝索垂下,绑住了她的脚踝。

    她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还在崖壁上。崖壁上方,有个黑乌乌的庞然大物,她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然而还没看清楚那东西,喜悦的叫声已经爆发,“宫胤!”

    谁救了她?这时候还有谁能救她?

    她脑子忽然一顿,觉得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