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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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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儿同二女一同离开了道观,为避追杀,极力隐匿,绝不招摇,可惜树敌太多,仇家有心,仍旧查探出了蛛丝马迹,一路追杀而来。

    三人情知躲不过,隐匿的同时,一路怀旧,重游相识、相知、相恋之地,故景仍在,心绪迥然不同。

    临近相识之地——荒山废庙时,被敌人包围,三人拼去修为,耗尽生命之力,终于将敌人诛尽。

    在魂火将熄时,三人相互搀扶,来到废庙前,他们相识之所。

    三人相遇前,皆福星高照,顺风顺水,厄难在相识后接连发生,但均不后悔,若是人生可以重来,三人还是会选择相遇。

    废庙前的坟头上已经开满鲜花,是二女以前埋葬枯骨时移植。

    三人相视无言,似述说了千言万语,又似相约来生,相约生生世世,随后齐齐倒在坟头上。

    往昔葬人骨,今朝身陨处。

    来日谁葬己,静等再世吾。

    人骨亦己骨,世世皆凄苦。

    红颜伴君陨,来生为君舞。

    三人倒下后短暂的黑暗,说明这一世结束,又一生开始。

    炎热的夏日午时,一队商人不辞劳苦,忍耐着炎热、疲惫,汗流浃背推拉着木排车⊕-,和马车缓慢前行。

    临近一片一眼见边的小树林,众人前去歇脚避暑。

    突然,天空开始黑暗,众人抬头眯眼望向天空,就见太阳一点点变黑,眼见要变成黑色的太阳,是天狗噬日。

    众人见此异状,急忙跪倒,对天磕头。

    在太阳完全变成黑色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众人对天跪拜,听到哭声,心中惊惧,拼命磕头,口中对诸天神佛祈祷,哪还管哭声实在近前,更不敢回首四顾。

    人群中最靠前的一人,衣着不凡,为商人首领,混迹半生,钱财积累不少,可惜后继无人,听到婴儿哭声,心中振奋,婴儿啼哭对他如同天籁,顿时停止叩拜,站起身来,寻声找寻。

    在小树林的一侧,见到一个婴儿浑身光溜,躺在一株大树下。

    商人头领求子心切,见到婴儿,哪还管凭空出现的婴儿诡异不诡异,急忙上前轻轻抱起,此时太阳恢复正常,众人站起,见到头领怀抱婴儿,均极为诧异。

    商人头领很是老到,一手抱婴儿,一手掏出钱财让手下去分,以堵悠悠众口。

    随后商人头领命令人手腾出一架马车,不再押解货物,带领两位下人驾着马车回返。

    商人头领便是张欢的父亲张金山。似天意,似注定,张金山夫妇同样给这捡到的婴儿取名欢儿。

    富家多败儿,张欢得母亲宠爱,父亲忙于生意疏于管教,富含富家子弟独有之特色,甚至远远超出。

    由小至大的经历,张欢均记忆犹新,除了惹事生非便是花天酒地,只是与前两世相同的是:仍旧有高人前来。

    那是他在调戏良家女子时,有一位得道高僧劝阻,说了些当时的张欢琢磨不透的话,什么天选其魂,道择其身,什么怎么不秉承天道,怎么不辅助众生等等之类的话语,苦口婆心真诚劝导。

    现在的张欢观三生石有前两世的经验,猜知和尚是前来指点,可惜虽有前两世的经验,却不知为何每世都会有高人前来。

    更可惜的是他当时年少气盛,见到和尚大感晦气,一阵臭骂,句句美妙,将和尚骂走。

    张欢静静地观看三生石上前世的画面,直至最后的临时前,他发现了不妥。

    生前没有注意,现在以第三者的角度去观,能够发现异常之处。

    在他死前,未出城门时,城外黑烟闪现,妖气冲天,很快消逝,化形而出一只大黑狗,正是吓死他的那只,在他倒下前,那黑狗就表现出人类表情,一脸茫然抑郁,呆视一阵消散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张欢观完三生双眉紧锁,疑惑重重。

    为何自己每次出生会伴有异状?为何自己没有见到亲生父母?

    为何每世都遇到高人?为何明明见到,却记不住高人的模样?

    为何顺天而生,逆天而行?为何问塑像,塑像会开口回答?

    为何自己因果太大,别人不能招惹?为何磨难诸多?为何早夭,不能与红颜白首?

    为何……

    太多的为何,他想不通,猜不到,看不透。

    观看三生经历,好处也有不少,因是自己的三生,体会更加真切,以往张欢无忧无虑,只有欺负人,从未被人欺,此时体味了人情冷暖,明了了人心险恶,这都是十分珍贵的。

    更加珍贵的是张欢已经踏上修炼之路,牢记了头两世高人传授的修炼功法,比冥王赠送已做成神魂印记的功法还要好上不少。

    而且前两世命运坎坷,常历生死大战,如同亲历般的观看,发自身心的体会,对极为欠缺战斗经验的他来说,是极为珍贵的经验积累。

    张欢站在三生石侧静静地沉思,默默地记忆,三生经历,信息量极为庞大,有许多人、事和物需要记住。

    周柔好奇心起,来到三生石前观看自己的三生。

    第一世,荒山废庙的相识,似是纠缠了亿万年,相约了生生世世,一朝相见怦然心动,魂牵梦萦,目成心许,至死不渝,

    第二世,荒山废庙的相识,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可惜命多坎坷,磨难重重,相约白首,难以厮守。

    周柔早已泪眼盈盈,张欢不再沉思,内心酸苦,静静地看着周柔。

    二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握在了一起!

    ……

    世上有一种豆叫天香豆蔻,据说能够活死人却叫人沉睡。

    世上有一种汤叫孟婆汤,据说能够唤醒沉睡却叫人失去记忆。

    世上有一种草叫回魂草,据说能够叫人恢复记忆却会叫人送命。

    遥远的铃声轻颤,在天边渺茫的响起,再沉落。

    那是奈何桥上,亡魂不舍昼夜的歌声。

    奈何桥上,孟婆悠悠端起汤碗。

    来者形形色色,有木然,有平静,有狰狞,有恐惧……

    半推半就,颤颤微微,汤端一饮而尽,终究没人逃的脱,

    终究要喝的一点不少,一点不多。

    孟婆悠悠端碗汤,孟婆悠悠收汤碗。

    前生再怎么深恋,走在这奈何桥上也是步履稳稳,丝毫不乱。

    心静如镜,心沉如石,桥这边寂寂无声,因为心死,失了往生的记忆;桥那边哀哀呛天,因为心动,忘不掉今世的缠缠绵绵。

    “来生,再续前缘……”

    孟婆偶尔听到飘至耳边的来声言,浅浅一笑,低头看那一锅汤,一锅普通的汤。

    只因加了一味叫遗忘的调料,也抵过了曾经的山盟海誓。

    记忆小舟搁浅,苍海一栗,大风大浪已是过眼云烟。

    偶尔觉得,许多今生从未做过却似曾相识的人和事……

    没有什么磐石真的不移,世间最残酷的事是等待,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等到昙花再开,等到风景看透,饮尽孟婆汤的刹那,没有和着泪水吞咽。

    这一生,牵他(她)的手,爱了,就牢牢的、牢牢的靠近,不要在茫茫人海中丢了彼此。

    还是……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欠,各奔幸福?即使梦中遇见了也不要打招呼?

    笑笑,然后擦肩过,或者让我一生都拥有着你,或者我们永远都不要相见!

    ……

    奈何桥分三层,上层红,下一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桥下河内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

    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行恶的人就走下层,走下层的人就会被鬼魂拦住,拖入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奈何桥前有个亭子叫孟婆亭,亭边有位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孟婆汤又称忘情水或忘忧散,一喝便忘前世今生。

    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不得转生滋养神魂,在冥界神魂暗淡,终会如烟般消散。

    孟婆汤让人忘了一切,三生石却记载着前世今生。可悲,可怜,无奈!

    阳间的每个人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一只碗,碗里的孟婆汤,其实就是活着的人一生所流的泪,加了些忘川水。

    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落泪: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孟婆将他们一滴一滴的泪收集起来,煎熬成汤,在他们离开人间,走上奈何桥头的时候,让他们喝下去,忘却活着时的爱恨情愁,干干净净走上黄泉路,重新进入六道,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或为物。

    喝杯忘川水煮的汤,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着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

    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同陌路,相见不相识。

    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轮回通道开始了下一世的轮回。

    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孟婆汤,因为这一生,总会有爱过的人不想忘却。

    孟婆会告诉他(她):你为他(她)一生所流的泪都熬成了这碗汤,喝下它,就是喝下了你对他(她)的爱。

    来的人眼中最后的一抹记忆便是他(她)今生挚爱的人,喝下汤,眼里的人影慢慢淡去,眸子如初生婴儿般清彻。

    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河水污浊腥臭,被铜蛇铁狗咬噬,如此忍受痛苦,强提精神,暗淡的神魂才不会消散。

    千年之中,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他(她),他(她)看不得你。

    千年之中,你看到他(她)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他(她)不喝孟婆汤,却心疼他(她),不愿让其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千年之后若心念不减,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三生石、奈何桥、孟婆汤,都是来生的无奈,只有轮回没有爱,爱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忘记!

    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来生他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

    若是你会选责桥下等待千年?还是喝汤呢?

    风雨散,飘然何处,不过是似水流年,相逢一醉是前缘。

    ……

    孟婆汤,没有解药。

    孟婆汤苦,苦不过失恋,奈何桥长,长不过无奈。

    那离忧忘情的孟婆汤,从此,隔断了阴阳和爱恨,恩怨和情仇。

    仰头,含泪,喝,一饮而尽。

    回首往昔,浮生若梦,三世石上的良缘,也挡不了这一口孟婆汤。

    过了奈何桥,你我,将如陌路,喝过之后,万千牵挂,一生情事,烟消云散。

    那爱、那好、那温暖的怀抱,遗忘殆尽,生命和所有的记忆,就这样,都被拿走。

    感觉过的幸福,感觉过的悲伤,曾经有过的快乐,曾经有过的心痛,昔日千年不灭的梦,昔日魂牵梦萦的缘,就这样,都悄然遗落。

    一生的沧桑、忠贞与哀伤,一生的梦想、幸福与憧憬,就这样,都随水而逝。

    无数的错、无数的悔、无数的期盼、无数的失落、无数的缘分,就这样无声即灭。

    离别辞世,无人送行,生前熙攘,死时空荡。

    喝下孟婆汤,忘记所有的记忆,此生、来世,不再哭泣。

    万事皆空,不留痕迹,不能逆转,没人能违。因果报应,如影随形,不堕不灭,无生无死。

    轮回继续,生命继续。唯一不再继续的,是那段被遗忘的三生三世的姻缘,是那教人生死相许的情缘。

    忘了那些心动的、心伤的、心痛的时刻;忘了曾经一起的一切记忆;忘了对方、前世美丽的约定,哦!还有前世的最后,忘了,全忘了……

    孟婆汤中的那滴泪,也许正是你我前世留下来的那一滴泪,也许正是你我今生泪流满面的诱和因。

    满腹感慨,突然间,你就会觉得世界是那么宁静,心情也是如此的平静,你就会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想起自己深爱的人。

    尘世间的烦忧、功名与利益,忽然间远去、淡去。日常间的琐碎、苦闷与欣喜,恍然间顿悟、感知。

    一条小巷,一个生人;一片残梦,一朵白云;一种花香,一种声音……怦然心动,前世无因,今世何缘?

    感觉是凄婉,凄婉中又悲痛,悲痛中含美丽,美丽中承受伤感。一切的一切,都由因缘,都有一个终结,只有那滴泪留作来世的见证,只有那滴泪是留给回忆,也只有那滴泪成为前世的宿命,最后留给我们伤感的追忆!

    念念有生灭四相,弹指刹间几轮回。轮回中,心若一动,便已千年。

    千年太久,你我会已去,不如只争朝夕。

    只有两个人能够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哪怕就是上天只给短暂的刹那,也可以把这短暂的刹那铸就出存在过程中的一种美丽的永恒。

    忘记你得不到的,珍惜你拥有的,其实你现在拥有的已经是你最大的财富。今生爱我、疼我、陪伴我、给过我幸福的人,不论来世怎样,让我们珍惜今生缘分。在我们饮下孟婆汤的时候,不会有悔憾的泪水。

    现实的生活也是如此,受的伤可以忘记,爱情不可以被遗弃……因为它毕竟是我们心中走过的爱,是心底涌现过的那丝清泉。

    我们是普通的人,所以我们也有着七情六欲,有着自己的幻想和爱,走过的无法忘记的还是那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