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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厦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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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军帅帐。

    袁尚一脸漠然的看着袁绍硕大巍峨的帅帐,即使是外面,也能看出这个帐篷的价值极为不菲,不但是所用的布料结实,而且帐篷之上居然还用金线描绣着奔走的飞禽走兽,随风鼓动之间,气势更显恢弘,端的是让人暗叹咂舌不已。

    一个帐篷尚且如此光华,可想袁绍本人平日里在其他方面,又是多么的好整事,能摆谱。

    “败家啊。”袁尚不咸不淡的嘀咕了一句。

    “啊?”袁熙在旁边没听清楚。

    “我说霸气啊,真是霸气十足。”袁尚改口风的速度相当之快:“二哥你看,父亲的这所帅帐居中于大军的营盘正中,虽是随风猎猎鼓动,却犹如盘根老树,任凭千军万马我自岿然不动,仿佛是仙鹤立足于鸡群,皓月辉应接于繁星,端的是霸气外漏,睥睨群伦。”

    袁熙疑惑的抬头看了帐篷一眼,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了一抽,不就是帅帐而已吗?左看右看都是一个帐篷。还能瞅出睥睨群伦来?

    难怪父亲平日里那么喜欢三弟,比起他,自己果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这个时候,帅帐内,袁绍的亲兵昂首阔步而出,冲着两人施礼道:“二位公子,主公有请入帐!”

    袁熙微微点了点头,当先迈步进去,袁尚则是跟在其后。

    帅帐之内的光明微暗,两旁侍立着一众文臣武将,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桌案后面坐着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他穿着金色的战甲,身披大红战袍,头戴高冠,浓密的眉毛,整齐的胡须,脸型方正,面相峥嵘。

    不消多说,这便是自己的便宜父亲袁绍了。

    “拜见父亲。”袁尚和袁熙一起对着袁绍施了一礼。

    不管前世是谁,今生又如何,在今后的日子里,这个人就是自己的长辈了,今世的日子里,对面的这个人将会承担起自己监护人的角色,他将会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身居一个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引导和扶持的位置。

    袁绍微笑的看着袁尚,双目中饱含的全是深深的慈爱,神情间全是不予遮掩的宠溺。丰神俊朗,面若冠玉,顾盼间尽显风流之态,这第三个儿子与自己年轻的时候实在是像极了!四世三公的名门之后,就是要有这般的相貌,这般的英气,这般的姿容!

    “呵呵,我儿不必多礼,显甫你病了这么久,快过来让为父瞧瞧,来,都到为父身边来。”袁绍露出慈爱的微笑,伸出宽厚的手掌,亲热的向两个儿子招手。

    这一刻,袁绍不是朝廷亲封的大将军,也不是手握数十万雄兵的河北霸主,在儿子的面前,他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一个普普通通疼爱儿子的父亲,跟平常人家的父辈并没有什么区别。

    袁尚和袁熙上前走了两步,一左一右的来到袁绍的身边,并侍立在两旁。

    袁绍满意的点点头,一左一右的瞅着两个孩子,忽然将目光落在袁尚的脸上,关切道:“显甫,你的脸色如何这般苍白?莫不是病体还未康复?”

    袁尚闻言抬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父亲不必担忧,儿子只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症,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耽误其他事情。”

    一旁的袁熙暗自唏嘘,摇头道:“父亲,休听这小子嘴上逞强,他这病才刚刚有了些许好转,便着急过来见你,说是有要事禀报,孩儿拗不过他,只好陪着来了。这一道上基本都是我扶着他,不然凭他现在的身子骨,想走到这中军帅帐都是难上加难。”

    袁绍闻言脸色顿变,不满道:“显甫,此事便是你不对了,年纪长了,脾气怎么却还是这般任性,病成这样,还来中军帅帐为何?这不是让父亲为难吗?........来人,去给三公子取一软榻过来。”

    袁尚心中对袁绍的浓浓关切感动非常,但此刻事态紧急,却也暂时顾不上别的了。

    “父亲,听说,许攸投曹了,是吗?”袁尚将话切入正题。

    袁绍闻言耸了耸眉毛,笑着摇头道:“你这孩子,却是让为父的不省心,莫非你带着一身风寒,跑到中军帅帐来,为的就是问这事?”

    袁尚正色点头:“是。”

    “哈哈哈哈——!”袁绍摇头失笑,正好侍卫将软榻送了来,袁绍随即让袁尚坐于其旁,道:“许攸远遁,斥候虽不曾探明其所踪,但细细想来,这天下虽大,但他除了投曹之外,确实没有其他的活路可走,不过我儿无需担心,适才郭公则进言,曹操为人,一向艰险多疑,许攸初叛,曹阿瞒未必肯尽信其言,想不会得到重用,算不得什么大事,待此间事过,他日我攻破官渡,抓住许攸匹夫,再将他车裂,以雪吾恨。”

    “曹操不会重用?”袁尚木然的看了袁绍半晌,喃喃道:“这话是谁说的?”

    但见郭图从左侧站出班来,笑着道:“回三公子话,此乃在下浅薄愚见。”

    袁尚白了郭图一眼,将他的面容记在心上。不知为何,袁尚现在的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很想开口问一问这位郭先生,他脖子上面长的是脑袋吗?这么扯蛋的话,他居然也能说的出来?怎么好意思张的嘴。

    “父亲,曹操虽然多疑,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大战胶着,许攸去投他,他虽然不会从心底相信,但一定会重用!咱们必须要早做防备!”

    郭图闻言脸色一滞,却见逢纪一脸赞赏的点头道:

    “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相同耳!三公子之言,跟纪所想完全一样!”

    袁尚闻言顿时一愣,什么叫跟妓所想完全一样?这家伙怎么骂人呢。

    逢纪乘热打铁,向袁绍谏言道:“主公,三公子所言甚善,纪以为,许攸降曹,危害甚大,其深知我军虚实,牵连甚广,还请主公早做防备,万万不可置之不顾!”

    袁尚闻言心下松了口气,袁绍的麾下还是有些高瞻远瞩之士的,不似那个郭图,一张口竟说些屁话。可惜的是,刚刚才放松点心情,逢纪接下来的差点又把袁尚气晕过去。

    “主公,纪依然以为,我局当务之急,是需立刻更换军中的拒马,弓弩,暗哨,营盘布防!以免曹贼从许攸那知了我军虚实,成夜偷营......”

    “慢着!”袁尚缓过口气来,猛一抬手,道:“先生,许攸投曹,危害甚大,这一点我跟你所想一样,但先生好想说错了重点,当务之急,重点防备的不应是我军大营。”

    逢纪眼中闪出一丝异色,显然是没想到袁尚会反驳他,随即道:“既然如此,纪敢问三公子,若是不恪守营盘,我军重点又需防备何处?还望三公子教纪。”

    袁尚心下一叹,这位先生倒是挺会来事,表现的虚心纳谏,就是一张口一个“妓妓”的,听着有点不太得劲。

    “父亲。”转过头去,袁尚正色看着袁绍,谏言道:“依儿子之见,当务之急,是要防备曹操袭击乌巢,乌巢是我军屯粮的重地,一旦有所差池,我河北兵将旦夕就有累卵之危!”

    话说出来,便见在场众人俱都愣了。一个个瞅着袁尚的眼神俱都怪异非常,仿佛说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猪。

    袁绍的脸色也是骤然发变,慈祥和蔼的面容顷刻间消失,变得阴沉萧索,与适才完全的判若两人。

    就这样沉寂了好一会,方听袁绍缓缓开口说道:“防守乌巢?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没人教.....是我自己想的。”袁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帐内的气氛为何突然间会变得如此压抑。

    “自己想的?”袁绍双目微眯,轻轻的弹了弹桌案,道:“显甫,为父面前,你一定要说真话.....说!最近几日,你是不是去见了沮授?”

    “啊?”袁尚闻言眼皮微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开始慢慢发芽。

    那边厢,郭图却也突然冷笑一声,别有用心的对袁绍道:“主公刚任命淳于琼坐镇乌巢之时,沮先生便身带囚夹前来献策,说淳于琼守不得乌巢,主公不予理会,这厮便又转头唆使三公子献策,当真是用心良苦,想他深陷车牢之内,居然还能遥遥指点战事,当真是人所不及.......”

    “啪——!”乍然之间,只见袁绍猛的一拍桌案,咬牙切齿的愤恨言道:“囚牢匹夫,在我面前献计挑唆淳于琼不成,又来教唆我的儿子劝我,莫不是以为我离了他沮授便成不得大事?当真可恨之极......我偏不听你言!待日后胜了曹操,再叫你好生羞愧!”

    猛然间,袁尚似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忙道:“父亲,乌巢之事,确实是我自己想的,跟别人没有半点关系,眼下形势紧急,父亲别总往他处想,还是仔细的思考乌巢.......”

    “好啦!”话还没说完,便见袁绍抬手打断了袁尚的进言,道:“我儿无需忧虑,乌巢有大将淳于琼率领重兵镇守,当可谓万无一失,我儿勿听他人妄言,杞人忧天,还是早早回去养病要紧,显奕,带你弟弟回营帐,看他好生歇息.......”

    “可是.....”

    “散帐!”

    话音落时,便见袁绍大手一挥,站起身来,径自向着后帐度步而去。

    看着袁绍消失的背影,袁熙扯了扯袁尚的袖子,低声道:“三弟,咱们回去吧。”

    袁尚的脸变得比适才还要苍白,不同的是,他刚才脸白是病的,此刻脸白却分明是气的。

    袁尚现在有一种冲动,他很想追着袁绍的步伐跑过去,一把揪住这个便宜老爹,然后狠狠的抽他几个大耳刮子,狠狠的骂他,你丫的好话不听,你想听啥?听啥!就知道穷得瑟!再得瑟你全家都完了!

    可惜,终归只是一个想法。

    看着愣神的袁尚,袁熙长叹口气,道:“三弟,你的病情未愈,别在这耽搁了,还是早点回去,待养好之后,再来向父亲进言不迟。”

    不迟?袁尚哼笑一声,道:“二哥,你听说过哪个吃饭能把第一天的饭算在第二天上?”

    袁熙闻言微微苦笑,道:“你这小子,如今父亲依然负气离去,你就是十天八天的饭,也许得往后拖延,否则结果与今日一样,父亲虽宠溺于你,但他决定的事旁人断难改变,特别是你所进言的内容跟沮授先生一样,父亲此刻正气着沮授,你便是说的再有理,他又焉能采纳?”

    沮授?

    袁熙的一句话打亮了袁尚头顶的一盏亮灯,事到如今,既是袁绍死板不肯纳谏,那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二哥,你再帮我一个忙!扶我去一个地方......”

    袁熙闻言猛一哆嗦,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三弟,你又要作甚?”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去见见沮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