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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岁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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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盛的招待酒宴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初次见面的刘存与公孙旻谈得非常投机,几乎可以用一见如故来形容,公孙家的四十八岁大总管公孙琦对此非常欣慰。

    公孙旻只有二十三岁,几乎和七尺八寸的刘存一样高,说话声音清晰浑厚,长得相貌堂堂,豪爽中蕴含精明,健谈中不乏谨慎,让刘存佩服之余,也非常感慨:世家子弟果然底蕴深厚!

    公孙旻带来的五百人商队在夏河城只停留三天,刘存每天都抽出时间宴请公孙旻和他的大总管,谈妥了包括两百万斤冀州精铁、五千匹塞外战马和八十万斛麦子豆类的大生意,付出的是珠山各大工坊生产的如今已蜚声天下的精美奢侈品和海盐。

    公孙旻非常坦率地告知:购回的诸多巧夺天工的奢侈品,只在冀州销售小部分,大部分将卖到广漠的塞外大草原。

    第四天一早,公孙旻和他的商队带上价值千金的陶瓷、美酒、轴承、明镜、新式甲札、精钢工具等精美而昂贵的物品沿来路返回,送走了客人打算回一趟珠山家里的刘存,意外迎来了久违的程秉和糜竺。

    在程秉的要求下,刘存欣然将他带到即将竣工的琅琊书院参观,负责书院监造的刘晔看到糜竺和熟悉的程秉高兴不已,见礼过后便引领两人参观。

    一个时辰后,程秉和糜竺进入碧湖之畔的刘晔新居,仍在对雄伟壮观的书院藏书台和周边附属建筑的布局啧啧称叹,对书院的规模和雅致环境赞不绝口。

    刘晔自豪地告诉两人,再有一个月书院就能建好,他打算近日返回老家寿县,将妻子和孩子一起接来,将来就在此安家了。

    糜竺微微吃惊,转念一想又觉得自然而然。

    倒是程秉看出了刘晔的选择与刘存脱不了干系,不过也只是微微笑道:“怪不得子鉴将琅琊县今年唯一的举荐名额给了子扬,很好嘛!子扬,你博学多才,满腹锦绣,更是皇族贵胄,早该出仕了,要是你愿意当个县令,周边几个县随你选,愚兄定会鼎力支持,哈哈!”

    刘晔大吃一惊,他尚未知道刘存的举荐,所以立刻转向刘存,眼里充满感激之色:“兄长……”

    刘存微微一笑:“贤弟早该独当一面了,数月来,愚兄不止举荐贤弟,还从东武县陈颀大人那里获得个名额,举荐事亲至孝并在安置数万灾民中呕心沥血、做出巨大贡献的赵溶先生为孝廉。”

    刘晔还是感激不已,可他不愿意离开附注了满腔心血的琅琊书院,一时间犹犹豫豫难以选择。

    刘存笑道:“要是贤弟舍不得书院,干脆接任琅琊县令,愚兄到谁也不愿去的东莞或者东武去,继续当县令,哈哈!”

    此话一出口,再次让糜竺和程秉惊愕万分。

    刘存哈哈一笑,轻松地转过话题:“德枢兄,国君可否安康?”

    听刘存问到国君刘玺的近况,程秉连忙挺腰正容:“国君清减了,比邻泰山郡的东安县城再次沦陷,剧增至三万余众的黄巾贼寇再次包围了东莞城,中尉萧大人已率七千士卒退守东莞城内,国君为此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日夜召集座下文武急商对策,又从南面各县紧急征募八千士卒驰援东莞。”

    “如此危急之下,安居洛阳皇宫的圣上竟然还派来侍者,要求我琅琊国进贡不低于五寸方圆的镶金明镜十二面、六尺高的彩绘白瓷宝瓶十二对、‘琅琊玉液’美酒一百瓶、雕花黑陶瓶装的‘琅琊醇酒’五百瓶,派来的侍者驻留王城天天鼓噪,若不是贪生怕死担心路上遇险,恐怕已经跑来夏河城了,唉!看样子天使拿不到东西是不会走的。”

    刘存苦笑不已,倒不是舍不得,这些玩意对别人来说是有钱难买的无价之宝,对刘存来说都是些寻常之物,他随时都能拿出来,若不是为了哄抬名声牟取暴利,刘存对其中的镜子、三十五度以上的美酒和高档陶瓷实行严格的限量制作,让各大工坊不断扩大的产能放开生产,所有的奢侈品恐怕很快都要烂大街。

    刘存对当今大汉皇帝的荒唐之举非常无奈,把自家天下弄到这个地步还痴迷不悟,这个皇上当的也太潇洒了。

    程秉和糜竺不知道刘存的真实想法,以为刘存不愿贡献如此大量的昂贵之物,来之前两人心里就很清楚,皇帝派来侍者强索的这些贡品,每一种加起来价值都在千金以上,怪不得刘存心疼。

    看到刘存摇头之后默默喝茶,程秉只好轻咳一声:“子鉴,国君也是苦不堪言啊!愚兄临行前,国君拉着愚兄的手伤感不已,连说子鉴正在为国毁家疏难,呕心沥血安置数以十万计灾民,咱们不但毫无援助之力,还去给他添加巨**烦,万万对不起子鉴,愧疚啊!”

    “可圣上乃天之骄子,我等有再大苦衷,也必须秉持君臣之义,所以国君最后谆谆叮嘱,看能否为子鉴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子鉴若有所需,尽管开口,只要能做到,王国上下定会不遗余力。”

    刘存连忙站起来,向王城所在的南面恭恭敬敬地弯腰施礼,回到程秉身边坐下,谦逊地说道:

    “年少时曾读过一段贤者之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至今刘存每每念起,仍感佩万分,难以忘记!在刘存看来,这段话正是国君的真实写照,正因为有了国君,才有我琅琊国数十年的安乐承平,才有勤劳淳朴的国民和刘存报销国君的机会!”

    “如今朝中昏暗,天下动荡不堪,国君一如往日勤政爱民,心忧国家,如此地克己复礼,如此坚守君臣道义,令刘存惭愧之余,感佩万分啊!若能为国君分忧,纯属刘存的荣幸,哪怕再苦再难,刘存也不会令国君失望。”

    糜竺和刘晔无比动容,未料到国君刘玺在刘存心目中如此崇高,也没想到刘存对国君刘玺怀有如此深厚情感和报效之心。

    程秉更是激动,嘴里仍在反复叨念:“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刘存发完一番表明心迹的激昂言论,向侍立一旁的两名刘晔美婢招手示意,等两个美婢续上香茗,便转向最早回过神来的糜竺,将冀州公孙家族与自己麾下商会的贸易情况和签订契约简要相告。

    糜竺边笑边摇头:“你这家伙,刚说出一番令人动容的慷慨之语,转眼便钻入铜臭之中,也不怕德枢兄和子扬鄙视你?”

    刘存哈哈一笑:“兄长明知故问,真要鄙视,也得先填饱肚子眼神才犀利吧?”

    糜竺禁不住哈哈大笑,好久才收起笑声:“如此愚兄也不和你客气了,此次前来一是探望贤弟,看看在十余万流民的重压下,贤弟是否还能承受?二是给贤弟送来五张强弓,估计贤弟很快就要用得着。最后就是想当面问问贤弟,你派人送给愚兄的那套复合铠甲和那把削铁如泥的精美宝剑,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刘存如实回答:“复合铠甲和佩剑是小弟设计,出自冶炼大师霍坚先生之手。”

    “霍坚?莫非是墨家传人霍子毅?”糜竺惊呼起来。

    刘存点点头:“是他,要是没有子毅先生的高超技艺,再好的设计也是空的。”

    糜竺捶着胸口懊悔不已:“没想到归隐多年的子毅先生,竟然在贤弟麾下,愚兄整个家族苦苦寻找子毅先生已达七年之久,唉!早知子毅先生在此,愚兄哪还敢送什么强弓给贤弟啊?惭愧啊,班门弄斧、班门弄斧!”

    刘存连忙说道:“兄长的强弓送得及时!兄长历来送给小弟的东西,哪一样是平凡之物?再说了,哪怕子毅先生技艺再高,制一张好弓至少也要两年之久,兄长总不能看着小弟两年之内,一直拿着平凡弓箭出去冒险吧?”

    程秉和刘晔已经平静下来,看着大呼小叫的刘存和糜竺摇头叹息。

    刘存也不管糜竺了,对刘晔低声笑道:“上次振儿给弟送来的纸张,还剩下一两张吗?”

    刘晔立刻前往东面宽阔雅致的书房,兴冲冲拿出两大张白纸放到众人中间:“德枢兄,见过这么洁白精美的纸张吗?”

    程秉顿时眼都绿了,拿起一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满脸急切地询问刘晔:“哪儿来的?哪儿来的?”

    刘晔自豪不已:“是兄长家大公子刘振带领数十工匠,夜以继日耗费三个多月时间反复试制,最后采用本地磐竹、丝麻碎料、石灰、等物精心泡制,加以碾磨得粉碎的洁白膏粉和松脂等物,经过多达十二道工序,才终于制作成功的。”

    “除此之外,刘振他们还采用漫山遍野均可见到的枸树枝叶、稻草麦秆等物,造出一种柔韧舒适专门用于如厕的厕纸,遗憾的是产量太少,愚弟反复哀求,每月也仅仅获得一百张书写纸和两斤厕纸自用。”

    程秉痛心不已:“尔等竟敢用如此纯洁之物如厕?天哪!穷奢极侈,暴敛天物啊!”

    手拿另一张纸的糜竺哪里管什么暴敛天物,此时正目光炯炯盯着刘存,那架势有点吓人,似乎一句不好,就要扑上去痛打刘存似的。

    刘存见状连忙解释:“这纸刚弄出来不到一个月,韧度和张力虽然够了,但还有很大改进余地,工序和配方也还没有完全确定,产量更是少得可怜,而且制造过程耗费大量清水,浸泡加热后的废水奇臭无比,尤其对水土污染很大,所以小弟一直不敢在珠山扩大生产,等来日工艺和配方完全确定,再想办法找个有水源的偏僻地方修建作坊,到时兄长若有兴趣,不妨合伙一起干。”

    糜竺开始发福的白脸顿时挤满笑容,兴奋得嘿嘿直笑,完了却另有说法:“也不怪德枢兄骂你穷奢极侈,暴敛天物,如此斯文之物,你竟敢拿来擦屁股,啧啧!想不服你刘子鉴都不行了。”

    刘存白他一眼:“厕纸与较为昂贵的书写纸不一样,厕纸所需原料如枸树枝叶、麦秆稻草等比比皆是,制造工艺极其简单,只需投入五十万钱,建设工坊大量制作,五十个人每月至少能产万斤厕纸,所需成本绝不会超出十万钱,哪怕加上五倍暴利,一斤厕纸售价一百钱,就足够普通人擦一个月屁股,对成年女子更为便利,如此方便低廉之物,何来穷奢极侈暴敛天物之说?”

    看到糜竺和程秉面面相觑,刘存叹了口气:“二位兄长恐怕都有被竹制或木制厕筹折磨的经历吧?一不小心就会划破那片地方的娇弱肌肤,出点血没事,痛苦的是辛辣难耐,坐立难安,就连走路也得叉开腿迈八字啊!”

    满堂哄然大笑,刘晔笑得捂不住嘴,糜竺张嘴仰天全身乱抖,素来优雅极重仪态的程秉也笑得毫无忌惮。

    笑停之后,满脸期待的程秉尚未开口,刘存似乎知道他想什么一样,又说话了:“小弟已吩咐犬子精心挑选出两千张书写纸,都是长四尺宽三尺的统一规格,还有两百斤上等厕纸,已用木箱包装,本想近日派人送到开阳进献国君,兄长来了正好,回去时顺便帮忙带给国君吧。兄长若是需要,也带些回去,今后小弟让商队每月定期送到兄长府上,不过兄长以后可要送给小弟两幅装裱好的画作才行。”

    程秉大喜,飞快站起来致谢。

    糜竺伸手拉住程秉,非常郑重地说道:“德枢兄,回去之后,必须等天使离开才能进献国君,否则又是一个沉重负担啊!”

    程秉立刻醒悟过来:“幸亏子仲提醒,愚兄知道怎么做了。”

    大家又聊了些各地发生的大事,再讨论琅琊王国西面东安、东莞两县正在进行的官匪之战,对为人刻板不韵军事的王国领军大将萧建感到悲观。

    忧心忡忡的程秉不知道刘存懂军事,更不知道刘存有一身强悍武技,所以直接把话题转到刘存对国君有何请求上面,毕竟刘存替国君分担了来自皇帝和朝廷的巨大压力,奉献了不低于三千金的巨额贡品,不给予刘存应有的补偿,哪怕刘存不说什么,国君刘玺的面子也不好看,要是传出去,刘玺几十年来温润仁厚礼贤下士的声誉,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刘存慷慨了这么久,等的就是程秉这句话,他略微考虑,再询问程秉诸多事情,得知谦恭自守毫无野心的国君刘玺,越来越希望放弃混乱不堪负担沉重的北部六县,正准备召集麾下文武议定,随后上呈奏表,恳请朝廷重新恢复本朝建武年间并入琅琊国的城阳郡设置,将如今琅琊王国北面的东武、诸县、东莞、东安、姑幕、琅琊、昌平、安丘、高密、黔陬等十县,重新划归城阳郡管辖,刘玺再也不愿背上这些沉重的包袱了。

    面对如此重大消息,敏锐看到机会的刘存心中怦怦直跳,好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让突然涌上心头的强烈**出现在脸上。

    糜竺一眼就看穿了刘存的心思,沉思片刻转向程秉:“国相大人和其他大人对此是何意见?”

    “国相年岁已高,兼之病痛缠身,早有致仕归乡安度残年之心,众同僚对朝廷近年之所作所为倍感寒心,兼之天下乱象纷呈,战端四起,均萌生归隐之意,唉!看来国君心意已决,主动奏请缩减封地恐怕势在必行了,不过,以国君之高洁,断不会将如今之祸端推给朝廷,估计会在平定匪患收复东安、东莞两县之后再上表,也只有如此,才不会累及清誉。”程秉详细地解释。

    糜竺点点头,似笑非笑地望向佯装镇定的刘存:“贤弟,要不,愚兄助你一臂之力?”

    程秉和刘晔立刻醒悟,齐齐望向满脸惊愕的刘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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