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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幽幽地轻晃着,一室昏暗。睍莼璩伤这晚风宅虽然靠近焰宫,却寒陋得如市井贫寒百姓的家。
彩馥就站在屋里,听到推门的声音,才慢慢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女官是步绾绾见过的,最严肃、最冷漠的女人,她都怀疑这个女人这辈子有没有笑过,那嘴角会不会往上弯!
“彩总管,深夜驾临,有何贵干?”步绾绾把果子放到桌上,抬眼看她。
她细眉轻拧,以漠然的眼神盯着步绾绾,低声说榛:
“步瞬欣,焰宫不养闲人,你的伤已养好,从明天起,你要开始干活了,依然去打扫庭院。”
步绾绾灵慧的大眼睛,轻轻一眨,就微笑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脆生生地说:
“彩总管,用人应当知人善任,一个萝卜一个坑,彩总管让我去打扫,实在不适合。椅”
彩馥的眉又拧了一下,不悦地问她:
“那你适合做什么?”
步绾绾立刻举起右手二指,轻轻一晃,一本正经地说:
“嗯,瞬欣虽然不才,但也有点本事,脚程也快,不如让我去替彩总管监视那些表面跪下,但实际上有反|心的大臣。一旦有风吹草动,瞬欣立刻进宫来报。”
彩馥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一撇唇角,冷冷地说:
“行了,明天卯时准时起身,去扫庭院。”
步绾绾放下了手,依然嘻嘻笑着看她。
彩馥懒得理她的装疯卖傻,大步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又扭头看向她。步绾绾已经坐下了,从怀里掏出那本心法,一面翻着第一页,一面咬刚拿的果子吃。
彩馥又拧了拧眉,冷冷地说:
“宫里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
步绾绾轻轻嗤笑,转过头来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
“有什么不敢吃,若说要防备有人下药,要么是毒药,要么是春|药。人生自古谁无死,死有什么可怕?若是春|药,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我乐得一时舒服而已。”
彩馥的脸黑了,一甩袖,大步走开。
步绾绾这才耸耸肩,盯着手里的果子看了半晌,手一抡,往窗外丢去……
对,步绾绾她是怕死的!更是怕春|药那种下三滥到骨子里的玩艺儿的!男欢女爱,若要借助这种东西,不如手持黄瓜来得真实。
那枚果子砸过了窗外的竹枝,扑嗖嗖的叶片乱响,紧接着,便是一声低声惨叫……
“啊……谁砸我?神呀,十两银子一个的樱桅果……这是谁啊?彩总管,您快看这个,快看这是樱桅果……”
步绾绾缩了缩脖子,听着那小太监的声音消失在远处,洗了手,缩床上去睡了。
明儿还要早起扫地!
做人么,就应当早睡早起,奋发图强,像公鸡一样早早打鸣,早早占领貌美的母鸡!早早地、实现步绾绾自由天下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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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光,淡薄的涂沫在焰宫的地砖上,步绾绾打着哈欠,用力挥着笤帚,扫开落在地面上的竹叶。
“王上起了。”
突然,婢女们匆匆地往焰宫正殿跑去,十个人,脚步轻巧,声音低柔,手里捧着的水盆,里面的水不停晃荡,却不洒出一滴水来。
步绾绾让到路边,看着她们的步子,情不自禁地学了两步,又想了想那本心法上的口诀,手挥舞着,打向身边的墨竹。
“王上早朝。”
婢女们又退出来了,恭敬地立于两侧。
步绾绾有点儿讶异,昨晚他应该在傅玉莹那里才对,难道*完了,还挣扎着回到焰宫?又或者说,傅玉莹在里面?
帝祈云一身玄黑龙袍,头戴九毓黑玉珠冕,双目凌厉,面色冷竣,大步踏过了地砖,往前走去。
彩馥随侍在身后,手里捧着一叠折子。
步绾绾觉得更奇怪,别的皇帝都是太监近身伺侯这些事,可帝祈云却用了一个半老徐娘,还是那种姿色平常的。
不过她又想,是男是女,长得是美是丑,对帝祈云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他只有那一晚看得到,只要那一刻身下躺的是美人就足够了。
天渐大亮。
步绾绾麻利地扫完了院子,拎着水桶去擦焰宫大殿的高木架。彩馥的一丝|不苟表现在任何一件小事上,比如她要求这架子上不得有一丝灰尘,若她检查出有不干净的地方,步绾绾今天就不能吃饭。
步绾绾刚开始以为是针对她,可看到满宫的人都战战兢兢地做事,便知道这女人确实是个迂|腐至极的老古板。
“步瞬欣,你快别擦这里了,你外面还有一大片地没扫呢!”
怀珠一脸忧愁地跑过来,拉着她的袖子往外走。
“什么,外面也归我扫?”
步绾绾拖着笤帚,愕然看着焰宫外的一大片地,北商的风,在春天里也不含糊,刮来枯叶无数,铺在眼前的地上。
“你快别看了,赶紧扫吧,不然没饭吃呢。”
怀珠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喂,你忙完了帮我来扫呀。”
步绾绾赶紧叫她。
怀珠摆摆手,头也不回地一溜小跑,跑出了她的视线。
焰宫里一共只有二十名婢女,每个人有明确分工,帝祈云的衣食住行,全由彩馥带领这二十个人负责,尤其是他的饮食,彩馥亲自下厨,每一样食材都是她尝过之后,才会使用。他的衣裳也是由这女婢之中手最巧的四人缝制,从布料到锦线,外面人都碰不到。
步绾绾这种级别的,就是干粗活的最低层的婢女,怀珠都比她好,是负责洗衣裳靴子的,那可是帝祈云贴身之物。
步绾绾拿着笤帚用力挥了一会儿,扫干净这边,那边又落下了叶子,三番几次,看得她火冒三丈。
杏眼儿一眯了,突然就用那些婢女的步法来走,口中念着心法口诀,以笤帚为武器,在地上快速挥过。
刚开始的时候很不顺,可试了几回之后,步绾绾的动作开始流畅漂亮,行动流水一般地在大平里舞动。
衣衫已经单薄了一些,裙摆随着她灵敏的步子掀起,及膝的长发飞舞起来,手持笤帚,摁于地上,身子却飞快地旋转几圈,就当别人以为她要停下时,她又双手紧握了笤帚,双腿飞快地扬起来,凌空翻了一个身,落地时,腰往后弓,美美的弯成了一弯虹……叶片被她利落的全推到了路边的花丛里!
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吟吟地转头。
只见傅玉莹正扶着宫婢的手,讶然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
“我还以为昨晚看错了,原来真是步小姐。”
“莹贵妃。”
步绾绾福了福身子,给她行礼。这称呼实在够呛,令人想笑。
“步小姐会武功?”
傅玉莹慢步走近来,微微点头,轻声问她,神态里隐隐浮着几分骄傲。傅玉莹的高傲,那是从骨子里傲出来的,她长得美,自小也听着这赞美声长大,所以看人、说话、举手投足里,都透着这股子傲劲儿。
“嗯,师傅传授了一点。”
步绾绾点头,微笑扬头。
“师傅?”
傅玉莹愕然地看着她,侯门女子拜师学艺,这在北商国里似乎只有绛芸王妃一人,想不到步瞬欣也这样。
“洛君瑜是我师傅。”
步绾绾向宫门外的方向抱了抱拳,师傅都叫了,还不拿出来用用,那太亏了!傅玉莹既然找上门来,她自然要靠一靠那尊真佛。
傅玉莹的神情果然微微变了变,向她点点头,轻声说:
“原来如此,难怪步小姐如此好身手。王上是飘渺门的关门弟子,父亲说王上的武功出神入化,君瑜公子是王上的师兄,武功自不必说,步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
“不敢当。”
步绾绾轻轻一笑,洛君临的名字还挺使呢!
“明天是我的生辰,请步小姐赏个光,和君瑜公子一起过来。”
傅玉莹又笑了笑,明显没有方才那般傲气了,也不等步绾绾答应,就扶着婢女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再往前就是牡丹园了,住在这皇宫里,要么在寝宫里闷死,要么只能去御花园里放风——真跟坐牢似的!步绾绾拧拧眉,把衣领扯开了一点,去竹下的石凳上休息。
额间的火焰被汗水淌过,微微刺痛。
她抚了抚,抬起双手来看,驭火术神奇恢复,又神速消失,这让她十分失落。可人生就是这样,你总是身不由已地不停地往前走,遇上不同的人,又失去以前拥有的人,你看过不同的风景,又遗忘了那些风景。
步绾绾躺在石凳上,仰望着黑竹,情不自禁地想着帝祈云昨儿晚上叫的那一声……晚晚……
绾绾呵……那样的爱情,你可能再也不得不到了!那样的景枫,你也不可能再遇上了!他遗弃你的原因,或者就是因为你只是他生命里匆匆滑过的一抹亮光,而他,要追寻更亮的那朵风景。
步绾绾决定不再想念景枫了。
思念是把刀,把她的灵魂切割得肢离破碎,她连这笼子都出不去,连帝祈云也应付不了,她有些精疲力尽,空不出多余的脑子去想他……
那么,景枫,再见!
一片竹叶飘飘摇摇地落下来,正落在她的眼睛上,她没有拂开它,而是闭上了眼睛,深深吸气,嗅着这竹叶上的芬香,她太爱这香味了,能让她放松,沉静,入迷……甚至,想大睡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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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帝祈云正在竹下站着,微抬着下巴,俊朗的脸上蒙着一层冷漠。彩馥站在他的身后,向他小声描述着步绾绾现在的姿态。
“懒虫!让步知道进来伺侯孤王。”
他微微侧了脸,垂下密睫,狭长的眼睛里,有稠烈的光,一闪而过。
“是。”
彩馥刚要过去,又被他一声喝住。他薄唇抿了抿,沉思片刻,低声说:
“都退下。”
彩馥轻轻抬手,众人立刻跟着她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步绾绾正在竹香里徜徉,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摘去了她眼上的竹叶。她微眯了眼睛,迅速出手,扣住了帝祈云的手腕。
与刚遇上他时不一样,步绾绾的魂和步瞬欣的身体已愈加弥合,步瞬欣原本有些虚弱的体质,也渐渐变好,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加敏捷,这一出手,正掐住他的穴位。
帝祈云脸色沉了沉,暗自运力,手一挥,步绾绾就顺势跃了起来,一手摁在他的肩上,在空中翻了个边,落在地上,手却被他反拉着,一直拽回他的怀里。
“步知道,敢对孤王动手!”
“师叔见谅。”步绾绾脆嘣嘣地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帝祈云面色一沉,手指用力。
“滋……师叔,瞬欣已是飘渺门第子,洛君瑜的大弟子。”步绾绾痛得一震,赶紧大声说道。
“见鬼!飘渺门从不收女弟子!”帝祈云冷冷一笑,手掌抓得更紧。
“你去问他!”步绾绾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走,若有半字假话,今晚就活剥了你。”帝祈云冷冷一哂,拖着她就往前走。
“王上。”彩馥赶紧跟过来。
“你们不用跟着。”
帝祈云转头看了一眼,左手抖了抖,指间多了一根锃亮的链子,直接扣到了步绾绾的奴字手环上,又扯掉了她故意包在手环上的布片,顿时铃声脆响,那奴字闪闪发亮。
帝祈云把链子的另一端扣在自己的手腕上,拉了拉她,大步往前。
“干吗锁着我?”步绾绾恼羞成怒,她最恨的就是这只手环,可是她用尽了办法也取不下来,越往手掌外褪,它就缩得越紧,只能用布裹在里面,不让它响得令人心烦。
“免得你跑。”
他冷冷说了一句,揽住她的腰,往雪色马上一丢,自己也坐了上来,双腿轻轻一夹,马就往前飞奔而去。
宫外确实有自由,可惜她被他铐住了。
“帝祈云,你不是武功高强吗?还怕我这小女子跑了?”步绾绾扭过头,故意刺他。
“你诡计多端,满腹恶念谎言,谁知道会耍出什么花样,孤王这叫万无一失。”帝祈云讥笑几句,手在她腰上紧掐着。雪色马跃起来,又落下去,颠簸之间,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她每次往前躲,都被马给颠回去,而他又很讨厌,故意把胸膛压上来。
“别占我便宜。”
她用手肘往后打了打,他的手就在她腰上用力抓了抓!
“你有便宜可以让孤王占吗?”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笑。和她斗嘴的时候很有意思,让他心里放松。可下一刻,帝祈云脑海里就想起了步绾绾那晚的梦呓,她这身子,一定有别人占有过,那会在梦里时分,还有那样放|浪的表情。
想及此处,他的手掌就松开了,脸色也些冷漠。
东宫已经改成了洛府,里面的断壁残垣并未修复,洛君瑜没有官职,在外人面前,他只是帝祈云的师兄而已,但是,帝王之师兄,地位已经崇高到无人敢惹,并且有无数人前来巴结讨好。
此时的洛府正热闹,不时有人抬着大箱子进去,然后空手回来。
“啧,师傅还挺会敛财!”步绾绾眼前一亮,越加喜欢洛君瑜,跟着这样的男人,才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