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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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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胶也不计较,她利落地脱下外裳,扎好头发,“阿胶最善凫水。郎君放心。你我已是夫妻,我会以性命护你周全。”

    这话一出,裴三双眼放光,陈四杨六等人则不敢置信,直直地看向丑妇。她那张麻子脸还是朝外泛着油光,那大暴牙将整个牙床都凸现在众人眼前了,上面还留着又黑又黄的牙垢,可是她说这话时,脸上刻着一股温柔至极的表情,仿佛对裴三的爱意已深深融入骨血中。这是一种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执着,这是一种生死面前毫不介意的洒脱。她那单薄如弱柳般纤细的身姿在一众惊慌的人面前显示出一种坚韧与淡定来。是了,这丑妇虽样貌极丑,却有一副好身段。不然,以裴三的老练又怎会将她错认,扯出一段风流?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家郎君叹了口气开口:“三郎,虽没有拿到五百金,然换来一条性命。这笔买卖,你还是赚的!”

    隐隐有规劝之意。

    裴三没有应口,非常之时,他多说无益,不如保命要紧。

    随着阿胶的动作做出,几个会凫水的护卫也开始准备保护几位郎君脱险。只是这湖又广又深,想要拖着人游到岸边,恐怕不易。

    水还在继续流入,船板上的水已漫过小腿了。

    就在这时,杨六眼睛一顿,脸上现出一种狂喜来:“看!那边也有一艘画舫,我们可以呼救,我们可以呼救!”

    众人如梦初醒般四处张望,果见离他们百米开外有一艘画舫停泊。自发现船中进水后便乱成一锅粥,上蹿下跳不知如何是好的众人,难得齐心地同声嚷道:“救命,救命啊!”

    早在发现他们的画舫进水时,山阴已命人将画舫悄悄驶离。此时,她靠在画舫中的榻几上,一边饮酒,一边欣赏一帮贵介阵角大乱的狼狈样,惬意痛快外,居然别有一番乐趣。她喜滋滋地倒了酒,乐不可支地道:“靠近他们,驶得慢一些。”

    当下画舫以龟速缓缓靠近。

    眼看两船越靠越近,只剩三十米了。山阴理理袖袍,施施然站了起来。她没有走向画舫的船

    板,却是向另一个站在画舫中做婢女打扮,脸上黑漆漆,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人走去。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面色一紧,因害怕她的手都不停地哆嗦起来。

    “别怕,”她温柔地抓住那人的手,轻声安慰道:“记着,一会儿不要吱声。什么事都等过了今天再说。”

    看到她直点头,山阴才转身大步朝船板走去。这时,两船只离得十多米了。她站在船板上,任风拂过她的宽袍,也任由风将她的厉声喝斥传到对面去。

    却说裴三陈四他们,半个身子都已浸入水中了。船板上没有柱栏,水势又越来越深。几个朗君只好狼狈地趴在画舫间的柱栏上。深秋的湖水不比炎夏,这样浸透身子直让人浑身哆嗦,喷嚏一个接一个地打出。

    他们正哀怨对面的船只怎开得这么慢,这么让人焦急难熬时,风中传来了一位郎君中气十足地斥喝:“还不驶得快些!”

    尽管这风让他们冻得冰冷的身子又狠狠哆嗦了下,但众人脸上却不约而同地现出一丝喜色:有救了!有救了!

    两只船终于并排靠拢了。山阴示意护卫将船板搭上,浑身湿透的郎君们顾不得形象扔下柱子,蹬着护卫的身子,扑向船板。

    实在是这水温太冷了。他们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裴三有阿胶的帮助,率先抓住船板爬上来。他刚上这船,便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紧接着,陈四赵五杨六也上了船。

    等到众人皆脱险,画舫已差不多浸入湖中。只留几根装饰华丽的杆子直直地从水中突起,颇见几分凄凉。

    反观山阴的画舫之上,一排刚从水中打捞出来的鸡浑身挂着汤水,双手搂臂,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幸福又满足地微笑着。

    赵五松了口气,回转身来对着山阴致谢:“我等泛舟湖上,不巧船只漏水,幸得郎君搭救。多谢郎君!”

    他一开口,陈四裴三杨六也回过神来,一一道谢。山阴还了礼,关切道:“湖水冰冷,郎君们衣裳尽湿,只怕要感染风寒。如不嫌弃,我这舫中备有干净的衣物,先换过吧!”

    他不说还好,一提及衣裳尽湿,几位郎君只觉寒气嗖嗖嗖从脚底冒起,身上鸡皮疙瘩越来越多。当下狼狈地点点头,任由婢女带着入里间换衣去了。

    山阴看向同样浑身湿透的阿胶和众护卫。护卫们常年练武,身体强壮,咬咬牙倒也顶过去了。阿胶和侍婢们怎么说也是女子之身,受冻之下,肯定吃不消。

    静默中,几位郎君换好衣裳走了出来。山阴备下的衣裳以寻常男子身高体形为准,穿在他们身上,倒也不显得突兀。几人走近,山阴说道:“榻几已备下,郎君们刚沾了水,喝点酒正好去去寒气。”

    几人面上一喜,求之不得。

    山阴又道:“我这舫中备有小舟,不如让这些婢女与护卫坐着小舟先行离去。也好为郎君们先打点打点。”

    众护卫与婢女闻言心中一喜,先上岸,将衣服弄干,好过在这里吹风受冻。

    难得这位小郎思虑周密,兼顾他们的感受。于是,再次抬眼看向山阴时,便多了几分感激与尊敬。

    裴三经一番落水,身子冷得发抖,本来只想喝几口暖酒早早回去便了。又怕阿胶缠回家中,只得默不作声跟着陈四几个行事。一听山阴有小舟愿意让护卫与婢女先回去,心中一喜,想着阿胶浑身湿透,定然受不了这份罪。借此摆脱她,倒也是好事一桩。

    于是点头称道:“你等几个速速回去吧。”

    话音刚落,阿胶吸了吸鼻子,站到了裴三身边。

    裴三大惊:“你待怎的?”

    阿胶可怜兮兮地道:“恐你休弃于我,还是跟着放心。”

    裴三头一痛,那厢陈四他们却大笑起来。这妇人如一块牛皮糖黏得如此之紧实属罕见。

    “各位请吧!”山阴意味深长地看了裴三一眼,轻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郎君何必介怀?”转身吩咐婢女道:“带这位小姑前去更衣。”

    言罢,率先入了榻。陈四呵呵一笑,跟着道:“说得是,说得是。得妾如此,也是人生一大稀罕事。三郎不必推拒了。”

    几人怪笑一声,纷纷入榻。只有裴三咬牙切齿,发作不得。

    赵五接道:“三郎,刚才这妇人于危难中对你不离不弃,且以你性命为重,也算有情有义,扔进后院也算还了这份情了,有何为难?”

    裴三悻悻拿起眼前的酒饮尽:“如此忠义之妇,送与你们如何?”

    杨六怪叫道:“与她一夜风流的又不是我们。你莫不是还惦记着山亭和那五百金的赌注?”

    这话一出,山阴大感兴趣:“难不成这妇人还是作赌赢来的?”

    “赢来的?哈哈哈……”杨六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他伸出一根青葱玉指,轻摇道,“非也非也,此乃天下掉下来的!”

    杨六这人,本来就长得一副眼狭脸长的尖酸样,再这么一作态,直如跳梁小丑,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笑声中,裴三涨红了脸,争辩道:“我分明约的是山亭,当时月黑风高,她俩身样又相差无几,我才会错认……”

    “三郎莫急莫急,”杨六摇头晃脑道,“反正是纳妾,多一个又不打紧。只要山亭自奔于你,这赌照样作数。只是,”他嘻嘻笑道,“你手脚可得快点,等王家阿式入了门,你行事就没那么方便了!”

    山阴淡淡一笑,她轻摇杯中清酒,“听闻郎君所言,这赌极有意思。今日赶巧,不如再行上一回?”

    “哦?”杨六凑上前来,“你也想勾搭人家姑子玩玩?”

    “许你们玩,便不许我凑热闹?”山阴凤眼一挑,哼道。

    “这倒不是,”杨六放下酒杯,斜着眼睛将山阴从上至下扫了一遍,才酸道,“郎君这资容太过俊秀,不必出手已有姑子送上门来。我等岂不是很亏?”

    他这是变相承认自己貌不如人了。

    “这个简单。”山阴眉毛一挑,“换个赌法。一会儿上了岸,对着第一个见到的世家姑子挥上两巴掌。她若是心甘情愿受了,便算赢。如何?”

    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世家姑子挥上两巴掌?还要人家心甘情愿地领受?这赌法恁地缺德!可不管是杨六还是陈四几个,都为这刺激又荒唐的提议兴奋起来。

    尤其是杨六,边搓着手掌边咂嘴叹道,“这想法妙!实在是妙!经你这么一比,玩姑子忒无趣了些!老子玩了!你们跟不跟?”

    陈四赵五对视一眼,四人向来一起作乐,岂有落单的道理,便是凑凑趣也是好的:“跟!”

    只剩下裴三了。

    裴三瞟了眼挂在身上的阿胶,冷笑道:“当然跟!”他正愁心中这口闷气没地儿撒呢,有个地方发泄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