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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上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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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正屋老人住的地方便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喇叭唢呐后半夜便开始吹,到了凌晨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凉州的老街坊、老邻居来祭灵了。刘秀成一家三口披麻戴孝,跪在灵位前面敬客,黄孙两位大夫及家眷也在旁帮忙递香烧纸。董神医在凉州行医多年,救活的人不计其数,这会子他病故了,众人都纷纷登门拜辞。

    刘家三口哭成了泪人儿,刘秀成更是不能自理,杨子熙避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喧闹,心中很是不屑。

    她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也不懂这个世界的风俗和礼仪,在她眼里,刘家夫妇在老爷子死前刻薄冷漠,死后倒是开始大装孝子,这葬礼就变了味了,真真是形式主义,一点意思都没有。

    昨儿晚上才撕破了脸,杨子熙不想和刘秀成在老人灵前起争执,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屋,直到半夜人静的时候,才拈了一炷香,站在庭院内,冲老人屋子的方向拜祭。

    却说这头三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刘秀成请了五十名和尚道士来给董神医念经超度,在凉州也算是极体面的了。三日后门口便挂起了丧牌和招魂幡,各处也陆陆续续的扎起了祭棚。王员外家的彩棚最大最显眼,就在路口处,格外引人注目。

    出殡那日,刘旭诚作为孝孙,在灵前摔了盆子,仵作人开始敲响板,指拨抬棺人上肩。刘秀成为了脸面,也不知打哪儿淘换来了副楠木棺材,虽然品质不算上佳,但底板就有五寸厚,送葬的人咋咋称奇,都道刘秀成孝顺。

    唢呐喇叭吹着哀乐,纸钱如雪般满天飞,一行人出了医馆,沿着祭棚搭建的路往城西走,哭哭闹闹的刚到拐口,刘秀成突然示意改变方向。众送葬宾客都心生奇怪,这西门一出便是坟地,董神医不葬在城西,难不成还葬到别处去?

    却见刘秀成领着送葬队伍,直奔凉州衙门去了。

    按照通常的惯例,带着死者遗体上衙门击鼓的,可是有大冤情的,死者多半死于非命,苦主追凶心切,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像刘秀成这般,师父是病故却要上衙门的,却是头一遭。

    黄孙两位大夫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其余的宾客更是一头雾水,众人随着他来了衙门口,刘秀成冲上前拿起鸣冤鼓敲了两下,随即跪倒在大门前,扯开嗓子就哭号道:“求知府老爷做主啊!歹人乘我师父糊涂的时候,骗了我医馆的地契房契,还气死了我的师父,虽说不是以凶杀人,却胜似谋杀,青天大老爷开开恩,替我主持个公道啊!”

    这一嗓子吼出来,众人皆惊,好咧,凶杀加争产,这可是大新闻了。

    衙门的两扇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师爷打扮的老头走了出来,他冲着跪在地上的刘秀成使了个眼色,义正言辞的道:“你等若有冤情,合该请讼师递上诉状才是,带着棺材击鼓鸣冤到底不妥,还是快快散了吧。”

    刘秀成膝行至前,一把抱住那师爷的大腿,哭道:“柳师爷啊,草民这也是被逼无奈了。还请劳烦师爷传个话给知府老爷,就说曾给他瞧过病的董神医死的冤枉,还请老爷看在过去情分的面上,主持个公道吧。”

    随行的众人听刘秀成说的凄惨,便有人忍不住帮腔道:“是啊,是啊,还请知府老爷主持公道。”

    柳师爷这才装出众望所归,推脱不去的样子,道:“好吧,老朽就依各位的意思,刘秀成,按例你师父的遗体就得往仵作那儿送一趟了。”

    刘秀成忙应了,又冲着衙门的匾额磕了三个头,哭道:“青天大老爷替民伸冤了!”

    却说杨子熙正带着子暮在酒楼吃早饭,子暮食量大,她又和医馆闹翻了,即便是个早饭都没有着落,所以不得不顿顿下馆子。突然酒楼前来了一队衙役,冲着食客们道:“知府老爷办案,缉拿嫌犯,无关人等回避。”

    食客做鸟兽散,杨子熙和子暮被人堵在里面,望了一眼满桌的点心小菜,领头的衙役冷笑道:“我原听刘大夫说还不信,九岁的女娃娃如何能胆大包天,诳蒙拐骗?眼下倒是信了,师父刚死,就有心情上酒楼大吃大喝,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可见是非奸即盗。”

    杨子熙心知不好,这是刘秀成说动官府来拿她了!她站起身,镇定的道:“怎么?吃得多犯了哪条罪?”

    “都带走!”那领头衙役没理她,挥手冲属下道,“小的也别放过。”

    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坏笑着冲上前,子暮脸色一沉,便准备动手,杨子熙赶紧一把扣住他,可不能在衙役面前展现怪力,拘捕罪加一等哪儿都是一样的。

    她压制住了子暮,抬头冲衙役道:“我们自己有腿能走,不用你们动手,还是你们怕跑了我们两个娃娃?”

    衙役们闻言,想也有道理,压着两个奶娃娃出门到底不体面,反正他们俩也跑不脱,愿意自己走最好。

    杨子熙随着衙役去了衙门,上了公堂,便瞧见刘秀成和崔氏披麻戴孝,正跪在公堂左侧,身边还站着一名摇着扇子的年轻人。她冷冷一笑,心中暗道,这对夫妻还真是亟不可待啊!师父的遗体还未下葬,就开始打官司争产了?

    堂上的宋知府见到她和子暮,便一愣,扭头冲柳师爷问道:“嫌犯竟然是两个娃娃?这才多大?那刘大夫都可以做她们的爷爷了吧?”

    柳师爷一抹八字胡,低声道:“老爷,您断案子是秉公处理,可不能光考虑人情是不?您心软,见不得小娃娃受罪,顶多也就少打几下板子好了,可犯没犯律法,却不是能随意通融的呀。”

    宋知府是出了名的耳根子软,他向来断案子十有八九都是听柳师爷的,也因此柳师爷在衙门的地位才格外出众。听到师爷如此一说,宋知府想想有道理,前儿审的一小贼,偷了富户的钱袋,不过也就是个八岁的娃娃,总不能因为人小,便徇私枉法啊!”

    他抬手一敲惊堂木,满座‘威武’声响起。宋知府洋洋洒洒的开口道:“杨氏子熙,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