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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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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难也好,牵挂也罢,都请你认真考虑继续作为‘韩夕颜’活着。”

    “四小姐!”

    韩夕颜猛地回过神,喜鹊略带不满的提醒她:“夫人在跟您说话呢。”她愣了一会,才记起自己现在何处,刚刚魂儿简直飞不见了,忙接道:“大夫人不用担心,礼仪夕颜都习过,我会跟在梓诺身后的。”今日便是宫中大宴,明明礼仪已经温习了无数遍,大夫人对她仍旧是诸多不放心,一路上千叮万嘱,要不她怎么会神游天外去了。

    大夫人一脸不信任的神色,却又不屑与她多言,别过头去。韩梓诺一如既往安静的坐在一边闭目养神,韩夕颜吐吐舌头,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她们正在行车路过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两边建筑精美奢华,道路宽阔平坦的与北京相比也不逊色,来到天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这里的繁华。放下帘子她靠进软垫之中,即便已经过了好些天,韩梓慎那日的话还是在她耳边回荡,作为‘韩夕颜’活着,对她来说是个奢望,她怎么能这么自私放下等待她回家的姐姐留在这里呢?但这个提议的**力又让她无从抗拒,作为‘韩夕颜’,便是意味着她不会失去现在所珍惜的一切,她抚摸着白兰手环,这羊脂玉总是暖的,好像他一般,不知他现在怎样……

    不多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三人被搀扶着下了车,韩夕颜抬起头,皇宫就在眼前,她抑制住观赏的**,乖乖垂头走在韩梓诺身后。此时宫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皆是高官家眷,穿红着绿珠光宝气,行过之处脂粉味扑鼻,类比之下夕颜这身打扮寒酸的简直连宫女都不如,那些相识的小姐们聚在一处浅笑低语。韩梓诺的亮相让四周突然安静了,她的清冷高傲衬得一众女眷都成了庸脂俗粉,身上自带着一股子书卷气,韩夕颜站在她身后成了隐形人,倒是豪不在意,反而乐的避避风头。

    韩梓诺不知是早已习惯抑或是根本就不在意周遭人的目光,只寻了处阴凉地方安静的站着,顶着右相家眷的光环,不出一刻功夫她们便先于其他人进了宫门,对于皇宫韩夕颜倒是没有太多的好奇心,故宫她又不是没去过,琉璃屋檐,角楼宫殿,如出一辙。只是虽然已经多番演习,面对繁琐的礼仪她仍是有些体力不支,御座设于奉王殿,女宾候在大殿东面,男宾则候在大殿西面,两侧皆有威风凛凛的护卫官,大乐设于殿外,韩夕颜壮着胆子四处看了个来回,这气势岂是壮观二字就能形容,她突然扫到侧前方一抹青色的身影,此人长相平常面色苍白一袭青衫,一副病弱之相,正是李青扬。李长风随后,还是一样英气勃发,由于常年带兵周身透着股一般人无法比拟的英武气质。她遥遥的望向李青扬,心脏竟像是要从口中蹦出一般,虽只是一个侧影,她却有几分确定就是他!他回来了!而她却只能这么远远的瞧着,她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站在她身边的韩梓诺掩唇轻咳一声,她才讪讪的收回目光。

    待宴桌摆设完毕,一切就绪后,仪礼司官员请升座。顷刻间,鼓乐齐鸣。在悠扬的乐曲声中,李轩毓升入宝座,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群臣,穿着明黄色吉服的他自有一股子威吓天下的帝王之气,他在御座坐下,乐止。鸣鞭。亲王们与各府的王妃亲眷先上殿入座,随后是**妃嫔,而后韩夕颜才随着大夫人与韩梓诺迈入殿中,她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四周的动向,生怕自己又笨手笨脚的引了旁人注意,还好万事顺利。待四品以上官员皆入了席,续之是赞礼官赞行三跪九叩礼如仪,文武百官向皇帝赞拜。

    大宴的礼仪繁琐,共九爵酒,每爵都需行礼叩拜。待终于收到了可以入座用膳的信号,夕颜强忍住瘫坐在地的**,规规矩矩的坐下。她一双杏眼骨碌骨碌的转,这宫殿金碧辉煌,许是承载了太多的王气,自有种不怒而威的庄严感,但她毕竟不是从前的她,相府的奢侈多少也让她长了见识,如今只见怪不怪了。没有了奉仪陪在身边,韩夕颜可真是两眼一摸黑谁都不认识,韩梓诺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她旁边,这宫宴着实是无聊。她轻轻揉着膝盖,即便跪在软垫上仍敌不过冰冷的石地板的威力,不出一会儿便酸麻无比,古人真受罪!她遥遥的看了一眼李青扬,他倒是没什么异样,既不见离别之思也不见重逢之喜,只是平常样子与身边的大臣们招呼着,竟看都不看她一眼,倒是李长风冲她点头示意了下。韩夕颜礼节性的回以一笑,气的掏出手绢在桌下绞着,他回来了却不来找她,现在还当她是空气,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正默默生气,突闻旁边传来一句:“阿姐近来可好?”方才太过紧张,竟没有发现韩梓墨竟然坐在她们旁侧,这句问候是向着梓诺的,韩梓诺应了她两句,她又转向夕颜,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冲她友善一笑,夕颜回以微笑,也清楚这是她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示好了,看来那日之事还是让她的日子好过了几分。梁氏与她们隔着几个位子,韩夕颜于是轻声问韩梓墨:“你还好吗?“

    韩梓墨笑的有几分苦涩,“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都是挨日子了。“她犹豫片刻,握住夕颜的手,”我原先总是待你不好,你还能如此为我着想,我实在惭愧至极。“

    她又继续道:“谦王妃时常来府中探望,有时还约着我一同入宫给太后请安,顾忌着王爷和太后,梁家人也不敢再把我怎样。我现在只求安生度日,其他的,哪里还能奢望…”

    “谦王妃?”韩夕颜有些莫名。

    “嗯,王妃为人和善,我与她倒也能聊得几句,”她真诚的看着韩夕颜的眼睛,“我知道她定是受你所托,谢谢你夕颜。”

    韩夕颜这个谢受的有些心虚,却也是真心为韩梓墨的处境松了口气,叮嘱她道:“你还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谦王妃毕竟不常在皇城,若是有机会接近太后就好好服侍她老人家,有太后当靠山会稳妥很多。”

    “知道的。”两人相视一笑,本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年少轻狂,任着性子看不起对方,二人交叠的手心让韩夕颜恍惚想到了陈格,原来不经不觉中她已将韩家的荣辱当做自己的荣辱,韩家人当做自家人,她已经作为韩夕颜而活着了。

    与韩梓墨话完,她已感到饥肠辘辘,却不得不学着韩梓诺秀秀气气的品菜,她暗自嘀咕着,天天这么吃法,减肥何愁无望。吃不到又不好歌舞,她只能尽责的执行起安之乔的命令,仔细观察起坐在对面的男宾。天曌地处中原,大概也受到气候影响素以多美人而闻名,有句俗语叫曌男秦女,就是说天曌多出美男,而邻国东秦则多出美女。但即便如此,号称美男搜索机的她也没能在众多官员中找到媲美太子美貌的人。她倒不失望,毕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那样的绝色哪里会泯然于众人之中。正欲收回目光,却不凑巧的撞见了李青扬看向她微笑的眼神,今日他的面容比平日还要苍白,样貌比平日还要普通,眼睛却出奇的美,清亮深邃,含着温柔的笑意,隔着曼舞的仕女们朝韩夕颜举了举杯。韩夕颜登时双颊潮红一片,将方才的不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慌张的准备举杯回应,却笨手笨脚的打翻了酒壶,泼了她自己与韩梓诺一身。她愈发紧张起来,越想着不能出事反而越出事,正准备擦干净却被旁边一双手按住,只听韩梓诺冰冷却镇定的声音,“别动,我来吧。”她于是乖乖的垂下手,任韩梓诺掏出巾帕为二人整理。她动作轻柔优雅,旁人都没有发现这边的小插曲,韩夕颜这才放松下来,轻道了一声“谢谢。”

    韩梓诺没有看她一眼,只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若是不想出众就乖乖呆着,你与他眉来眼去真当旁人看不到吗。”

    韩夕颜一惊,却记着她的话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宴席进行到一半,正是酒酣耳热之时,韩夕颜也以极缓慢的速度,微微填了下肚子,正准备喝口酒,就见女宾们纷纷起身行礼,恭敬唤道:“皇后娘娘。“

    她只恨自己不是变色龙能与周围的人融为一体,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便跟着一起站起身来,心头暗暗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贵为皇后她可不会和自己这种排不上号的人打交道。她头恨不得埋在咯吱窝底下,静静的听着皇后与各亲王的妃子们寒暄着。其实她有几分惊讶,朝政之事她听身边人经常谈起所以略知一二,李轩毓原来有立后之事她倒是今天才知道,有皇后有妃子,还要在外四处撩拨深闺小姐,男人可真是不知足。

    正在脑海中建立法庭批判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就听到一个柔和高贵的女声响起:“这几位便是韩家小姐吧,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韩夕颜顿时心中一凛,有几分犹豫,转念又一想,有韩梓诺这等美女在身边,她怕什么?于是乖乖抬起头,一位雍容华贵,气质高雅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那脸庞清秀中还带着些稚气,韩夕颜有些诧异,原来皇后这么年轻?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后才觉着自己是被电视剧骗了,李轩毓也不过二十来岁,他的皇后能多大,自己本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才会觉得她稚气。

    皇后赞叹的看了一眼韩家三位小姐的长相,目光停在韩夕颜身上,韩夕颜忙垂下眼,不敢与她对视,皇后掩唇一笑,伸手抚向韩夕颜的脸,乐道:“这位是韩四小姐吧,和本宫的小妹道是有几分相像,用完膳总爱留一点在嘴角上。”

    韩夕颜闻言忙抬手要擦,藏在袖中的筷子却随着她这一动作像袖箭一样飞了出来打在皇后身上,她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心说,完了完了!这下要被当成刺客杀掉了!韩梓诺也没料到她会闹出这么个乌龙,慌忙拉她跪下叩头道:“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小妹顽皮不懂事,平时就迷迷糊糊的,臣女回去一定重罚她。”

    李轩毓听到声响也行了过来,正巧看到筷子从韩夕颜袖中飞出那一幕,忍俊不禁道:“颜儿就是这般莽撞,皇后勿要怪罪于她。”

    皇后倒是全无责怪之意,只笑道:“韩四小姐真跟皇上说的一般模样,**美女如云,都没有见到这样俏丽精灵的,行事虽然迷糊鲁莽,能博皇上一笑也是功劳一件,臣妾很喜欢她,哪里舍得怪罪。妹妹赶紧起来。”说着伸手扶起韩夕颜,韩夕颜半是惶恐半是惊惧的起身谢恩,这个皇后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称呼还直接从‘韩四小姐’变成了‘妹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有非常不好的感觉。

    李轩毓走到她身前,他穿黄色的绫罗吉服,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玉带皮靴,墨发以金色钗冠束起,显得俊美无俦仿若天神,惹得周围的女眷一阵倾慕之色。韩夕颜迎上他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有礼,眼神中却透着化不开的寒冰,浑身散发出的威仪与压迫感几乎叫人无法呼吸。他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夕颜耳边轻声道:“朕说过的话,朕便会让它实现。”说完拉过她交握在胸前的手,“不过数月未见,颜儿怎的如此拘谨了?”又道:“手还是这么凉,来人,去取朕的披风来。”不多时,便有太监捧上,他亲自抖开与夕颜披上,韩夕颜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仿若芒刺在背,一丝冷汗从她额头划下,她有些绝望的苦笑,原来不论她怎么做,终究是躲不过的。

    李长风在对面看着这一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意有所指的对李青扬道:“今日这菜恐怕会叫韩四小姐难以下咽了。”

    李青扬淡淡回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何须为她担心。”

    李长风作无辜状:“我当然不担心,我是瞧着有些人明明心急如焚还要摆出镇定自若之态,着实有些辛苦,皇叔你说是吧?”

    李青扬斜他一眼,不再理会,李长风见目的达到,心情也大好,与旁人喝起酒来。

    待宴席散去已是申时,李长风正预备回府,就见自家马车旁站着一名清瘦女子,他戏谑道:“真是稀客,韩四小姐找我何事?”

    韩夕颜行了礼,“听我二姐说你的王妃经常去梁府探望她,我是来谢谢你的。”

    李长风忙撇清道:“你可别误会,我是照皇叔说的行事,你该去谢他才是。“

    “青扬吗?“韩夕颜愣住,随即一想,李长风虽有侠气,确实也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意,她的担忧他全都知道,只是默默为她料理好了一切,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李长风见她呆呆的杵着,双手环胸看着她,“皇叔待你可是掏心掏肺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韩夕颜脸一红,“关你什么事啊。”又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即便你是看在青扬的面上也是帮了我的忙,改日请你喝酒~”

    李长风一听来了精神,“改什么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了。”

    “我还没换衣服呢。”即便穿的朴素也是礼服,她可不愿穿这样拘束去做喝酒这么潇洒的事情。

    “那就赶紧去换,我叫上皇叔一同去。”李长风说一不二,立马遣了马车送韩夕颜回府,韩夕颜还在懵懂状态之中便已经上路了,只能叹一句:“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