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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一代天骄 第二十六章:郭雀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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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行走在官道上,马车里的人面对着一杯浊酒淡定:车外的禁军武士们一点也没有催促的意思,喂马的喂马,打尖的打尖,一行五六十人,占据了官道中央的位置,往来的行人商贾无不侧目绕行,领军的军官却丝毫没有着慌的意思,惬意地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用马刺轻轻地刮着靴底的泥土。/首/发

    “殿值?已经一个时辰了,还等么?要不要催一下?”一个年轻的黄门站在那军官身侧开口问道,声音稍显柔顺。

    那军官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淡淡笑道:“还早,高班等不及了么?”

    那黄门扭捏地一笑:“咱生平头遭办这等大事,心下总是惴惴,倒教殿值笑话了!”

    那军官拍了拍身上落下的尘土,站起身形,浑身甲叶乱响:“某也是头一遭,一方重镇,两朝元戎,沦落此地已是难堪。

    陛下不肯明诏夺他性命,是顾念旧情,然则又不能纵他,却是为了社稷安固,着他自裁也是无奈。事虽如此,毕竟是庙堂重臣,由不得你我作践轻侮。一条性命就要了却,相比之下,我们不过多侯上片刻,又值得甚么?”

    马车中的王殷远远听了两人的对话,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苦笑,他掀起了车厢窗口的帘子,叫道:“赵匡胤,你过来!”

    那军官立即听命,大步来在车厢之侧,抱拳躬身:“王帅请吩咐!”

    王殷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的那个年轻宦官:“……你在内廷供职?叫什么名字?”

    那宦官急忙前驱,躬身答道:“内班高品张德钧,承节帅下问!”

    王殷端起那杯酒。带着些许笑意问道:“若是我执意不肯喝这杯酒。雀儿要你们如何处置我?”

    张德钧面色一变。虽然郭威“郭雀儿”地别号天下皆知。但在其登基后敢于这么公然叫出来地。满朝文武却一个都没有。这个王殷。胆色也忒大了些。

    “陛下有旨。着卑职护送王帅返乡安置。并护卫王帅周全!”赵匡胤却面色不变。恭恭敬敬答道。

    王殷笑道:“于我并无所谓。只怕于两位前程大有干碍啊!”

    赵匡胤眼见是禁军内正在冉冉升起地新星。这张德钧年纪虽轻。能被郭威派来执行这种秘密任务。显然在内班也是炙手可热地新贵人物。让这两人和自己一起回到乡下地穷乡僻壤去过苦日子。仕途地蹉跎是不用说地了。

    张德钧嘴唇动了动。却并未接话。

    赵匡胤抬起头,直视着王殷地眼睛道:“君命如山,匡胤不敢辞!”

    王殷赞许地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好生做去,天下是你们的了!”

    说罢,这位天平军节度使一仰脖,将满杯酒尽数倾入喉咙中……

    ……

    汴梁,大宁宫,万岁殿。

    郭威闭着眼睛躺在榻上,静静听毕了赵匡胤和张德钧的回话,轻轻挥了挥手。

    赵张二人退了下去,郭威轻声唤道:“君贵……”

    一旁地柴荣急忙上前,在榻前坐下。

    郭威轻轻拉住了柴荣的手,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问道:“你猜猜,若他不肯喝那杯酒,我会不会派人追上去取他首级?”

    柴荣闻言,颇为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求救似地转过脸看冯道和折从阮,却见冯道低眉顺眼恍若未闻,折从阮看着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若是你,一定要追发诏令的了……”郭威轻声道。

    柴荣脸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郭威却轻轻摇了摇头:“以其行迹,斩之不可谓无罪……”

    “然则这毕竟是诛心,不是诛行……”面色憔悴枯槁地皇帝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中竟然透出无比的清明。

    “论罪诛心,这是帝王之术……是权变……不是治道……”

    “治天下……要多用势……慎用法……术……能不用则尽量不用……”

    “须知做天子……便做不得快意事……”

    “帝王之威,不在生杀予夺;天子之权,不在旌节斧铖……”

    “朝廷的权威……在黎庶的心里……”

    “朝廷的威信……便是……小户家中的隔夜粮米……”

    郭威断断续续说到此处,柴荣面上已然动容,冯道没有插话,却已经拉着折从阮颤巍巍跪了下去。

    “昔年盛唐何等兵威……四夷宾服……十八陵何等气象……如今你去看,未被盗者尚有几何?”郭威神色疲倦,思路却依旧清晰明澈,“我死了以后,不要大兴穴葬,不要大开山陵,一袭纸衣,一具瓦棺,墓穴以砖垒砌,不用石料,石人石马,一律不用。不要用官兵差役守灵,不修地宫,不置守灵宫人,只招募左近黎庶三十户,面其世代粮赋,使其行祭扫之职。石碑一块,上刻文曰:大周天子临晏驾与嗣帝约,缘平生好俭约,令著瓦棺纸衣葬。若违此言,阴灵不相助……”

    郭威娓娓说着,却不见闻者早已潸然泪下,柴荣坐在榻上泪流不止,便是跪在地上地折从阮,此刻也已经是老泪纵横,唯有那铁石心肠檀木面孔的冯道,依然是那副淡淡地神情,比起昔日的疲惫老迈样子,倒是颇显

    嘴角轻轻上扬,竟然是微有笑意。

    万岁殿外,范质拿着一封书简,迟疑地徘徊着,殿中此刻情景,令他颇有些驻足。

    张永德和李重进自皇城进来,见他站在殿外,不禁面面相觑。

    “相公有事要奏?何不进殿去?”

    范质看了看这两位勋戚,不由得一阵为难:“却只怕不是时候,伤了主上地龙体……”

    “却是何事,使范相为难?”说话的却是一个站在张永德身后地宫装女子。

    范质回转身,语气恭敬地道:“禀晋国公主,是商州刺史刚刚送达中书门下地驰报!”

    商州刺史?张永德回头看了看妻子,眼中若有所悟。

    范质抬起头,叹息了一声,道:“二十日前,王秀峰殁了……”

    ……

    一场大雪,丰林山上下一片银装素裹。

    李文革站在山坡上,无语地看着山下正被分队带开的部队,不禁揉起脑袋来。

    当年丙队那二十几个人的老底子,如今最小地也是个副指挥了,这群老丘八虽然大多经过了六韬馆的镀金,但本质上兵痞本色并未被清除多少。让李文革又好气又好笑地是,这群老兵将自己当年的雪夜奔袭拉练行动当做一项优良传统沿袭了下来,前天漫天地风雪一卷下来,各营各都便纷纷给都虞侯司和都监军司递了请命条子,要求进行长途拉练演习,代掌都虞侯司的折御卿不明就里,吓了一跳,还是魏逊熟悉这帮铁杆弟兄的习惯,当即一张张条子批复下去。有了监军司地批复,今日风雪一停,各营便迫不及待地拉了出去。

    以至于李太尉上得山来,他麾下的军马大半已在山脚下了。

    李文革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后山。

    “目标五四,投射力标尺十,试射一发,两百斤!”随着一个都正的口令声,两名士兵奋力抬起了一块明显经过了削砍的石块,放在了一架中型抛车地投射网内。

    “预备——放!”

    随着一阵沉闷的呼啸声,两百斤的石头凌空飞起,飞过了大约百步的距离,轰然砸在地面上,激起了一阵烟尘。

    “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目标五四,投射力标尺十,齐射一发,两百斤……”

    “预备——放!”

    看着远处漫天蔽日的烟尘屏障,李文革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挂着宣节校尉军衔的青年军官跑步来到李文革面前,立正,平胸敬礼:“报告太尉,八路军都虞侯司炮兵教导营甲都左队抛射演示完毕,请指示!”

    李文革严肃地立正,右手抬起,五指并拢举至太阳穴处还礼。

    这个军礼是他自己时代地军礼,在这个时代,在这支由他手创的军队当中,只有他才敬这种礼,自他以下,包括周正裕这个名义上地副手在内,都是行平胸礼。

    “全体稍息——解散!”李文革下达了口令。

    “三个月训练便能有此效果,操练得还算用心!”看着炮兵都的战士们将抛车推离训练场,李文革带着浅浅笑意对跟在身后地周正裕及都虞侯司虞侯曹主事秦浩然说道。

    抛石兵这个兵种早在汉末已经出现,伴随着抛车的出现而出现,那时候这种武器非但在陆地上被普遍使用,甚至被装上了舰船用在了水战中。

    不过八百年来,这个兵种仍然是作为步军和水军地附庸存在,其士兵也都是地地道道的步兵和水兵,训练水平低下,文化程度极其有限。

    武器方面也是如此,抛车本身的型号各异,大小不同,所飞石弹的重量也不一样。

    基本上每辆抛车发射石弹时都是靠着发射者的经验和运道,运气好的能扔到敌军队里阵中,运气不好的则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石弹的落点是个大概率事件,基本上这种武器给敌军造成伤害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直到李文革注意到这种情况为止。

    绥州之战中八路军曾经用过抛车这种武器,但效果平平,李文革回到延州后便对这一兵种从头到尾进行了一番改良。

    首先是武器革新,李文革将这个项目交给了祖霖的研发小组,只用了一个来月的时间,祖霖就交出了研究成果。新型的投石机非但加装了由铁制齿轮组织结构而成的传动装置,投射臂上还附着上了一片一片的铁片,这样不但节省了发射时的人力损耗,同时还标定了投射力等级。中型抛车投射臂上一共装嵌了十六片铁片,因此投射力标尺便设置成了一至十六,标示着不同的发射力量。

    更重要的是,祖霖将抛车的型号确定为大中小三种,每种型号地零部件都实现了初步标准化,包括石弹在内,经过切削之后的石弹虽然运送稍显麻烦增大了后勤压力,但命中率明显提高。

    根据投石机的抛射原理,李文革和祖霖等人计算出了一套抛射公式,并总结出了一整套观察标定目标地方法和手段,在将这套方法贯彻到训练过程中之后,李文革十分欣喜地发现,自己这一营最原始的炮兵终于能够在远距离攻击中打出一点像样的成绩了。

    火药地研发目前还属于起步阶段,炼铁技术也还没有完全过关,因此李文革建立

    代化炮兵的雄心壮志暂时只能留在肚子里打草稿。

    倒是在经过正规化科学化训练之后,这支抛石兵部队开始具备一点未来炮兵雏形的样子了。

    炮兵教导营拥有一百部大中小型号地抛车,编为五个炮兵都十个炮队。

    小型抛车只需要三名士兵操控,中型抛车需要五名,大型抛车需要十人操控。因为负责运输抛车和石弹的都是厢兵司的厢兵,因此一开始周正裕将炮兵教导营划为了厢兵编制,李文革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不但将这个学兵营从厢兵中划了出来,甚至没有将其划归下面的团级作战单位,而是将其划归都虞侯司直接统辖。

    因此这个营成为和平时期归属都虞侯司直辖地第二个营,另外一个则是作为警卫部队的亲兵营。至于新组建的内卫营,其指挥由节度府内卫参军事兼任,**向八路军节度使负责,不归属都虞侯司统辖。

    八路军的经费并不宽裕,对于总理军中度支的周正裕而言,目前维持这么一个营的炮兵地花费足够组建两个新的步兵团了,他私下里对此并非没有意见。在他看来,目前这样地投石兵和以前的区别也不过就是在准头上提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但为了这点准头所花费地代价未免太大。

    “武器的革新速度随着工业生产水平地提升会不断加快!”李文革一面走一面对周正裕秦浩然解说着自己对技术武器的理解,“但是人的素质要想跟上武器的发展水平,就必须将标准化数字化贯彻始终,我不要求军中能够出现多少神射手神投手,也不要求步兵中出现勇冠三军的武林高手,但是我要我的军队当中每个人都能在同等条件下将箭射到同一个大致的范围内,将石头投到同一个大致的范围内,我不要求没有误差,但我要求误差可控!”

    对于这位大帅满嘴的新名词,一路跟着走过来的周正裕及秦浩然早已习惯。秦浩然道:“上次炮营会操,是折都司主持,效果还算好。不过前一阵子魏老总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炮兵营出现后监军条例应该适当修改,炮营不属步军也不属马军,也不是亲兵,平日里也还好说,不过一旦开战,这个营是配属部队还是归属都司指挥要明确,若配属部队,则与都监军司无涉,若归都虞侯司统辖,是否应和亲兵营一样,一体由都监军司接掌指挥权……”

    他说着,李文革已经站住了脚:“魏逊这孙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气恼地骂着。

    周正裕和秦浩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李文革这究竟是骂魏逊还是夸魏逊。

    李文革想了想,这事其实怪不得魏逊,只怪自己在都虞侯司的扩大建设上想得还不够周全。

    他顿了顿,道:“这样,明日安排一个会议,我想在都虞侯司下面加设两个都指挥使司,一个是水军都指挥使司,一个是炮军都指挥使司,二司均比都虞侯司低半级,二司设都监军使职务,比之八路军都监军使低半级。二司设置之后,原厢军司的水兵团以及正在组建中的大河水师,统划归水军都指挥使司统辖,现在的炮兵教导营则划归炮军都指挥使司统辖!”

    周正裕面上颜色一黯,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为了组建大河水师,几个月来周正裕可谓操碎了心,从造船到募集征召水手水兵,无不是这位八路军副帅亲力亲为,可以说水师装备的新式战船上每一个木片都蕴含着老周的心血和汗水。周正裕曾经幻想,这支部队自己能够亲自统帅,眼看着儿郎们一个个立功受勋,自己这个老大哥却始终上不了战场,周正裕一直引以为憾。

    然而今日李文革轻飘飘一席话,周正裕就知道自己亲自煮熟的这只鸭子又飞了,既然水军都指挥使司设在都虞侯司之下,自己这个四品的司马将军没有理由去屈就比折御卿还低半级的水军司都指挥使了。老周除了自叹命数不好之外,倒也并不敢抱怨李文革,他也知道李文革这么安排其实是合理的——毕竟自己并不懂得怎样打仗。

    他正想着,李文革却转脸对他说道:“周大哥,我有个想头,却要烦劳你了!”

    周正裕顿时精神一振:“太尉有差事,尽管吩咐便是!”

    他说的谦恭,李文革却还是道了声“不敢”,然后方道:“如今军器研发铸造都在厢兵司,人员太杂,而且不易专精一事。我准备将这一块分离出来,单独组建一个司,就叫都军器司,仿照都虞侯司例,专司军器的研发铸造,对外立项招标,也以此司为甲方,各部军器装备,统由该司负责,厢兵司只管部队衣食住行及工兵部队,新兵营划出来,划归节度府司马书房,在司马书房下成立军工司和预备军司,军工司专管生产制造监督及技术人员培训调拨,预备军司下设五个新兵营编制,专门训练主力团的补充兵……”

    周正裕已经听得晕了,李文革犹自不觉,他顿了顿道:“厢兵司、军器司、军工司、新军预备司,周大哥要一体管起来,这是咱八路军争衡天下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