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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柳津渡口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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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幼仪哑然失笑,葱指轻轻剥开桃皮,拿着一柄牛耳小刀,将桃子切成几瓣放在青釉圆盘中,都用签子签了,先转身奉给父母,才执着签子将一块最小的送到了丑儿嘴边。

    丑儿咧着嘴欢快的笑,一把抢到手中,就往嘴里寒,直吃得满嘴流桃汁。

    看得牛车里的人直笑。

    被桃子的香甜气味所吸引,本来害怕晕车不敢吃东西的萧菁芬也不由自主的吃了半个桃子。

    “这是今年的新桃?怎么这么香甜?回头要让佃户们多送些。”温长蘅也吃了一个,不由得讶然。

    温幼仪此时正拿着帕子替丑儿细细地擦着指尖上的桃汁,闻听此言不由一凝。

    却上哪里寻这么好吃的桃子去?若不是这会在牛车里,又无人看到,怕是连她自己都吃不到呢。若温长蘅真得要佃户送同样的,只怕佃户们要为难死了。

    丑儿却丝毫不顾忌这些,他只是欢快的笑着,他好几天没吃到好吃的桃子了。前几天阿姊经常喂他一些香甜的桃汁,他虽不会说话,却暗自将味道记在心中。

    后来,萧菁芬也学着温幼仪的样子,将佃户们送来的桃子榨成了果汁喂丑儿,可是丑儿只尝了一口就往外吐。

    万分委屈的看着娘亲--

    还是阿姊好,阿姊肯给好吃的,娘亲拿不好吃的搪塞。

    这眼光,瞧得萧菁芬直发虚,她没虐待儿子啊,儿子怎么会用这么哀怨的目光看她?

    ……

    牛车内温馨阵阵,牛车外却牛马嘶鸣,争执声起。

    四月底的天气已颇有些炎热,又值正午,人站在日光下,影子就在脚底踩着。

    温家的仆役昨夜就将渡口的渡船给租下来,专等主人家一行过江。可是,这些仆役小厮没等到主人家的车队,却先等到了五辆牛车。

    牛车的车夫对梢公说道,他们只有五辆和十几匹骏马,不如先许他们过江。梢公做不得主,就去问了温家的仆役,见到温家的人不同意,便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车夫又转首去求温家的仆役,没想到还未说两句,就被断然拒绝。

    江水汩汩奔流,头顶骄阳肆虐,叫人无端端生出一股烦躁来。

    车夫一个没忍住,便和温家的仆役争执了起来。

    恰在这时温家的车队已经驶到柳津渡口,离老远,温幼仪就听到了柳津渡口那里传来了争吵声。

    不由得轻挑蛾眉。温家的仆役一向如此,不懂在外要避讳不可招摇的道理。这是在柳津渡口,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被人看到温家欺负过路的牛车,岂不被人嘲笑?

    更何况,那车夫模样的人,带有浓重的洛音,不急不躁有理有据,三五句就将温家仆役说得张口无言。一个车夫就如此风雅,保不齐牛车中坐着的就是士人,若是怠慢士人的名声传了出去,不知温家要付出多少代价才可以将名声扭转。

    想到这里,伸手扯了扯温长蘅的衣袖,示意他应该出面处理。

    温长蘅也皱了皱眉,显然也觉得自家仆役过份了。掀起了席帷,呵斥道:“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深于韩矛戟。你这呆仆,岂可出恶言伤人?还不速速退下,免得惹人生厌。”

    此话一出,温幼仪‘扑哧’一声,几乎要笑出声来。温长蘅到底是底气不足,面对一个风雅的车夫,竟掉起了书袋。

    就连萧菁芬的脸上也浮起了笑意。

    被妻女调笑,温长蘅的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

    恰在这时,一个湿润如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好文采,好见识,敢问后方可是钱塘温孟农?”

    听到这个声音,刚刚还在笑着的温幼仪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视线顺着温长蘅挑起的席帷往外看去。

    只见前方一辆牛车中走出一人,年约二十岁左右,身高七尺余,头戴小冠,身穿葛麻褒衣,腰系阔带,走动之时大袖飘飘,若谪仙降临。

    方才还在争论的诸人看到他的出现,刹那间儿停止了争论,纷纷拿眼看着这位郎君。

    都说吴兴郡第一美男当数自家的宗子,可是宗子和此人相比,还是差了什么东西。仆役们见识到底是浅,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宗子和此人到底是差了什么。

    几个萧氏的部曲,却在心中暗赞一声,不知是哪家的公孙少年,竟是有这等洒脱自然的风致,这就是魏晋风度吗?只有桑福紧紧皱起眉头,将目光落在那士人身边环绕的几个劲装男子身上。他们体格魁梧,身手敏捷,一看便知是刀口见过血的人。见到士人往温家车队旁移动,桑福的右手紧紧握住了鞭子,左手暗暗往下,他的座位之下有个暗格,里面是一柄长刀。

    几个劲装男子立刻将目光落到了桑福的身上,视线两下里交错,空中仿佛响起了无声的炸雷。

    温长蘅已下了牛车,冲着来人拱手一礼,“正是在下,但不知这位友人高姓大名?”

    “在下姚思谦草字让之,四海为家,今日路过钱塘,不想却与钱塘温孟农相逢……”姚思谦嘴角含笑,凤目微睐,大袖飘飞,还了一礼。

    目光所及处,看到一双纤纤玉指轻挑席帷,席帷后美眸流盼,光彩异常。

    温幼仪的心,在轻轻颤抖。

    姚让之?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温长蘅迟疑了下,随即露出得体的笑容,“让之兄路过钱塘,是游学还是访友?”

    “算是游学吧……”姚思谦沉吟了下,仔细打量温长蘅。见他头戴缣巾,身穿白绢单襦,面如冠玉,不由心中暗暗赞叹。

    “吾家就在柳津渡口南方不远处,若是让之兄不嫌弃,还望回程之时到吾家做客。”不知为何,温长蘅一见此人便心生好感,忍不住想要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这是自然,定去拜访。”姚思谦笑了笑,目光往牛车上看去,朗声道,“听闻温家姑子前几日所做《未名湖畔》,此诗一出便传遍吴兴几郡。但不知姑子可在车内?”

    若按当时礼仪,姚思谦开口问温幼仪有些突兀,但他的言谈风度却让人如沐春风,丝毫不觉无礼。

    温长蘅听到姚思谦夸奖他的女儿,喜不自胜,忙道:“正在车内,待在下唤她来见让之兄。”

    “不必,”姚思谦唇角笑意隐现,声音越发柔软,“敢问姑子,家臣可为长辈?”

    “正是,家臣为主公日夜苟劳,生死相随,子弟理应视其为长辈。”温幼仪怔了怔,不知姚思谦问她此话何意,但依旧如实回答。

    姚思谦怅怅不语,良久,肃容整冠,长揖一礼,道:“吾待天下士人谢姑子,姑子待家臣如长辈,家臣待姑子如主公,如此方有豫让之名。自晋亡百年,吾竟未尝听闻有家臣为主而死。今日又有豫让以报主公,凡志士闻之,皆为涕泣。”

    言毕大笑三声。

    “取焦尾来,吾当为温家姑子让路!”姚思谦走到江边,寻了一处斜柳,随意跌坐在树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铮’的一声,淙淙铮铮的水流声响起,时隐时现,如幽间之寒流在云雾中缭绕,飘忽无定。

    随着他的乐声,五辆牛车开始向后退去,将柳津渡口让了出来。

    温幼仪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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