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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二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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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景玉抬手抚了抚鬓角,看着乔妈妈咱们太太身上不好,有个风吹草动就头痛难受,你去和她说这些?我看还是算了吧!”

    “可是……”

    白景玉微微一笑制衣坊明里是妈妈管着,实际由我派了人安排做活……早先也跟太太提起过的,咱们二房虽说有老爷和二爷的俸禄可自主,那花费之大妈妈也看到了,老爷二爷官场上有应酬,同僚之间随份子,跟红顶白,礼尚往来送个物件,动不动就要三五十上百两甚或三五百两银子,在外边随意打赏个役夫走卒,没有一二两碎银子就失了体面。我一年到头拿了多少体己银子替太太清帐,买了又贵又好的补品香脂衣料孝敬她,甚至白花花的银子封好送到她房里,她老人家心里岂没有个数的?我若没个计量,不做些事,二房这两年能过得如此风光?靠着公里发的那点月钱,太太手头可没这么松活——三天两头往各大寺庙包高僧做佛事,四处点福寿长明灯,回一次桂府,给外祖母和几位舅爷舅母的礼品都能堆几架车!妈妈放心吧,要说也是我去说,等太太,我自有分数。”

    乔妈妈陪着笑,哪里还敢有半句话。

    白景玉看了黄妈妈一眼,黄妈妈便走去掀开绣着富贵花鸟的布帘,进到隔壁房里,不一会出来,手上托着一个扁平的青布荷包,送到乔妈妈面前,笑着说道:

    “你来了正好,昨晚奶奶就让我去寻你,我忙了一会,竟就忘记了,真是老得糊涂!这是奶奶给你的,要过年了,一家老小总有个盼头,拿着置点年货,给小子闺女扯身新衣,赏几个压岁钱!”

    乔妈妈口里说这哪里使得!”一边做着推拒的样子,迟疑地看向白景玉。

    白景玉笑笑妈妈拿着吧,成日里跑前跑后,逢年过节的,总要慰劳一下,这是五十两银票,妈妈看一看!”

    乔妈妈就稳稳接了黄妈妈送的小荷包,眉开眼笑道唉唉,哪里用看……奶奶总是如此体恤奴婢们,老奴、老奴心里记着奶奶的恩,谢奶奶打赏!”

    说着屈膝行了个礼,白景玉摆摆手妈妈有事去忙着吧,制衣坊自会安排妥当,定不教妈妈受半点牵累!”

    乔妈妈忙附会上几句好话,又表了忠心,这才怀揣着银票,由黄妈妈送了出去。

    白景玉立即布置人手,留下香雪在跟前服侍,让黄妈妈领了房里所有会针线的大小丫头仆妇,三五个作一批,分几拔,悄悄往制衣坊去了。

    香雪在白景玉跟前递水端茶,就见奶娘抱了儿进来,三岁的儿梳着两只小抓髻,小脸儿粉嫩雪白,穿件和她母亲一样的大红小棉袄,进门就扁着小嘴儿,两眼水汪汪的一副委屈可怜样,白景玉心疼得茶也顾不得喝了,伸手揽了女儿在身边坐下,问奶娘回事?

    奶娘一脸为难,嗫嚅半晌才说得明白,白景玉被气了个满心满口。

    两个小孩儿在一处玩,为争一个木偶,互不相让,儿打了慎哥儿一下,慎哥儿本来不哭,五奶奶方氏上来抱住慎哥儿连声问:

    “打在哪里了?慎儿痛不痛?”

    慎儿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和闫姨娘在屋里坐着喝茶的老爷跑出来,二话不说,夺了儿手里的木偶,交给慎儿,嘱方氏慢慢哄着慎哥儿,却看也不看两眼泪汪汪快哭出来的儿,只挥挥手让奶娘把她抱走。

    不过是个庶长孙,也不及得嫡长孙女金贵,老爷这么偏袒,不惜委屈儿,实在太过份了!

    白景玉正抚着胸口顺气,忽见门帘一挑,二爷徐俊朗身穿官服,沉着个脸走进来,也不理会香雪和奶娘向他行礼问好,直直到榻前坐下,隔着小矮几,冷冷地盯住白景玉看。

    白景玉给他看得发毛,又想不出做了不合他意的事,只好温婉地说道:

    “爷这是才从衙门?饿不饿?先让香雪侍候换了衣裳,就让传饭上来,正好莲儿也在,一起用午饭吧……”

    儿从白景玉怀里爬起来,绕过矮几,偎在徐俊朗身边,软声软气地喊了声:

    “父亲!”

    徐俊朗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对奶娘说道:

    “抱下去吧,儿从今起就放在太太身边,让太太给她寻教导妈妈学规矩!”

    白景玉怔了一下爷说?我好好的在这儿,却将莲儿跟着太太去学规矩?难道我这当娘的不会教她?”

    徐俊朗看着奶娘抱了儿出去,又示意香雪也下去,这才指住了白景玉,怒声道:

    “你也算大家闺秀,还是当娘的人,看看你做的事!”

    白景玉从未见他这般,一时变了脸我做了?”

    徐俊朗冷笑才做下的事,这就不记得了?你把香蕊捉来,她那样的身子,怎禁得给你跪地磕头?如今血淋淋倒在那里,人事不省……香蕊是你的丫头,你自个儿给了我,如今又要忌恨她,她肚里的孩子,是母亲吃斋念佛求得来,若有个三长两短,孩子没了,白景玉,你就等着瞧吧!”

    老爷偏袒慎哥儿,不待见儿,丫头肚子里的孽子还没出生呢,就护上了,这一家子的男人,都是一个贱样!

    白景玉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直冲脑门,横眉看着徐俊朗:

    “一个贱丫头,也配我忌恨?爷倒是看看我病成样了,有那个精气神么?我不过担心,唤了她来教导些生孩子的事,她自要跪我这个主子,我能下榻去扶她起来?莫说还差一个月才落地成人,就是没生下死在肚子里又怎样?一个庶子,有好稀罕的!”

    徐俊朗气得脸泛青庶子了?都是我徐家的骨肉,你也生一个嫡子给我看看!成婚四年,我守着你,你却仅有一个美莲,去年母亲把身边的春儿给我,不过半年,春儿有了身子,我陪林大人办一趟差,她说没就没了,别以为我都不……白氏,我忍你,是因你大祖父当年会试时多少给过我方便,我不是忘恩的人。但你也别太过份,我这个年纪还没有,遭人取笑,让母亲忧心,全赖有你这个贤良的主母在房里,若是再跟我玩手段,绝我的后,我不饶你!”

    白景玉哭了起来原来爷往日待我好,只为报我大祖父的恩,如今大祖父仙逝,爷就不用再顾念夫妻情份了!”

    徐俊朗一拍矮几说混帐话?自娶了你来,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

    “成婚四年,我待爷又如何,爷凭心说,好或不好?我不过没生有,我还年轻,难道日后不会生吗?说我不贤良,不是也给了通房丫头?香蕊香雪,是我身边相貌最好性子最温柔的,还要怎样?我如何过份了?春儿病死,自有太太见证,香蕊好好的进了我的房门,我让黄妈妈依旧好好的送了她出去,许是不碰到哪里了,护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也来怪我!也罢,要打要杀,爷尽管动手,我不过一闭眼,万事皆休,好让爷另娶更好更贤良家门更有权势的勋贵女子进来,只可怜了我那苦命的闺女啊!”

    白景玉抽抽咽咽,也不拭泪,只绞着帕子,任由泪水不停流淌,徐俊朗皱起眉头看她一会,终是垂下眼帘,微叹口气:

    “从前也不见你这么容易哭,谁要打杀你?我是那样的人么?只不过提醒你,身为正室,该有的贤德不能少!我不是老爷,只爱男儿不喜女儿,美莲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心里最疼惜的,但我做为二房长子,总要有撑着脸,母亲那里也能松口气,你老爷……你是个要强的,凡事太肯出头下力,儿之后怀的那一个,若不是你逞强,下雨天跑出去巡看铺子,把胎儿跌没了,这会子就没有这些烦恼……”

    提前旧事,白景玉哭得更加伤心还不是因为老爷那件事?短了公中的银子,太太叫我四下里筹钱填上,又要悄悄地不让人,我只能从陪嫁的铺子上去想法子……可怜我那成了形的!我为你,为这个家,呕心吐胆,费尽气力,到头来你还这般对我!”

    徐俊朗面色已有些松缓,听她说了后面一句,又恼了我对你还不够好么?答应过你的事我做到没有?每日里忙完衙门的事就回家,不流连风月场,不狎妓纳妾,通房丫头你准了才能有,每月大半日子都在你房里,香雪处也不常去,我多陪香蕊,是太太交待过的,对她上心,生出来的才好……与你成亲前我岂不是个爱风雅呼朋唤友的翩翩风流人物?为你舍了这许多,你还不知足!”

    白景玉低着头,想着成亲前躲在大祖父的画堂后,透过雕花香木屏风偷窥堂前的少年学士,七八个人中间,她一眼就相中了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徐俊朗。

    婚后两人度过了一段琴瑟相谐,甜蜜温馨的美好时光,随着时日流逝,儿出生,太太了她敛财的本领,像寻着宝一般,把她当成摇钱树,缺了少了就找她填上,她不得不把十二分心机放在打理店铺、钻营生财之道上,又要顾着孩子,不免就冷落了徐俊朗些,只以为夫君仍是那个夫君,一心只在她身上,直到有天太太把身边的春儿给了徐俊朗,而他竟话也没说,很自然地去了春儿房里过夜,那一刻,她想杀死这院里所有的人!

    徐俊朗对她仍然很好,只在她的小日子里去春儿房里,其余还是陪着她,对他们的女儿美莲真心疼爱,尽管老爷不喜,他却不肯让女儿受半点委屈,冲着这一点,白景玉对徐俊朗恨不起来,觉得在夫君心目中仍是最重要的。

    但她不肯让别的为他生孩子,也不想让太太再送人进房里来,春儿的死,在她太贪心,她怀了身孕,还想牵制住爷,三更半夜假装肚子疼,让小丫头来请爷,一去就不了,这法子几次三番地用,徐俊朗不烦,她却把春儿恨死了。

    春儿的死让徐俊朗难过了几天,她大方地把聪明漂亮的香蕊给了他,却暗地里逼香蕊吃避子汤,香蕊耍心机倒了药,成功怀上孩子,她又送上柔顺老实的香雪……

    徐俊朗奉行了新婚时的承诺,不流连风月场,不纳妾室,算是对得起她,可是她为他做到这个地步,难道还不算好,还要怎样的贤良?

    白景玉拭去泪水,默默地想着:香蕊说的那个消息若是真的,太太指不定就会给徐俊朗纳进良妾,良妾有才有貌,徐俊朗很看重女子有才,她是正妻又如何?徐俊朗经历了几个通房丫头,对她的情意淡了不少,他最听太太的话,若真的弄个良妾进来,可不像香蕊香雪那么好控制。

    徐俊朗提起了旧时的约定,不如趁着这会子,好好和他说道说道,叙一叙旧情,敲打敲打他,等太太劝他纳妾,他就算不好直接推拒,至少心存顾忌,不能背着她就答应下来。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