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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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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十天,媚娘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砣螺,年关下多喜事,宁如兰的哥哥喜得贵子,堂妹出阁,宁府添丁、嫁女,大办酒宴,她的大舅爷要过寿,小姨母进新宅,娘家喜酒吃都吃不过来,连去几天,候府大小事务全部归媚娘打理,媚娘每日里淹没在管事婆子喋喋不休的禀报回话里,这才觉出府里杂务事真是多得超乎想像,若是平常,只需抓住主干,枝枝叶叶丢给管事们就好,但眼下是年关,她又是刚上来管家,要让候府过个热闹安稳和乐喜庆的新年,少不得样样事都要亲自过问一下,辛苦是辛苦些,力求不出什么差错。

    积雪消融天气,寒气浸人骨髓,老太太的锦华堂暖阁里时时温暖如春,却仍不小心受了点寒气,流了两天清鼻涕,头痛眼花,身上到处酸困不适,吃了常备的丸药也不好,又请太医,每天熬药煎汤,喝得她直发脾气。

    这天晌午,媚娘在紫云厅忙完,小丫头去秋华院探得消息,说恒儿在睡午觉呢,翠喜劝她回清华院吃些东西,却见老太太房里的瑞雨走来,笑吟吟朝她行了礼,说:

    “老太太睡了一小会,刚醒来了,问大*奶可得便?”

    媚娘忙站起来,笑着说:“我这会儿正要过去呢”

    翠喜张嘴要说什么,媚娘摇了摇头,也不是很饿,若是再跑回去吃一餐午饭再过去,那老太太背地里又不知要怎么编排她了。

    这几天都是午时到老太太屋里,瑞雪瑞虹几个丫头最爱她来,她一来,老太太才肯吃粥饭,喝汤药,当然前提是媚娘脱鞋上榻,不停不休地为老太太做全身按摩,从头到脚,一边掌握好力度替她揉捏,一边还要用心搜寻脑子里老人喜欢的故事笑话,哄她高兴,老太太是乐呵了,媚娘却累得够呛。

    还跟往日一样,不停歇地替老太太按摩,推捏肩骨颈椎,为她散了头发,以指肚轻柔地压按,老太太躺在榻上,舒展眉眼,神态安详舒适,轻吟般说道:

    “嗯,今日好多了,头不痛,肩膀颈部轻松不少,不然啊,这手臂、这腿,举都举不起来……”

    庄玉兰和徐小敏坐在一旁看着,徐小敏对媚娘说:“大嫂教教我,我来替老太太揉,大嫂歇会”

    老太太说:“罢了,你那手劲儿,掐得我生痛。”

    她微微睁开眼,看着徐小敏:“要说我这肩腿畏寒酸痛之症,原是生你父亲时落下的,那时你们祖父带我在北边玉阳城住了两年,那里是极寒冷的地方,我是南边长大的,禁受不住,生你父亲时饶是保养得极好,身体里仍是进了风,此后年年冬天骨头酸痛,难受得很。你们这些小兔仔子,原该学学你大嫂,为我捏捏肩腿”

    “祖母辛苦了,孙女们记着祖母的恩德,这便跟大嫂学着呢,到时也会祖母尽心”

    老少们只管坐着说闲话,媚娘蹲跪在榻上,抓住老太太一只手臂用力按捏,已快到透支力气的地步,老太婆就是沉得住气,不肯说一声歇。

    直到天色渐暗,应邀而来或未请自来的孙子孙女们来了,热热闹闹围在一旁看,老太太才笑着让扶她起来,一边让传饭,瑞雪瑞虹等丫头一边替她绾好头发,戴上护额,另有小丫头送上热水热茶来洗手脸漱口,准备用晚饭。

    而此时的媚娘已是脸色青白,虚脱了般,肚子早空空如也,却没了食欲,一群人围坐桌旁吃得热乎,她却只能站在大伙身后,往滚沸的火锅里添菜,看看熟了就为老太太、少爷小姐们布菜,舀汤,内心悲愤:人权啊,平等啊,慈悲心肠……这些吃货、寄生虫懂不懂?

    她争取过与大伙一起入席用饭的权利,没有谁说过什么,老太太也允了的,可过不了几天,郑夫人就专程过去责斥她:身为长嫂,在老太太跟前,怎能带着弟妹不遵规矩,不顾教养,连庶子媳妇也一起上桌了,真是岂有此理这般忘形不讲礼仪,传出去,你这候夫人、长房媳妇要遭人耻笑,我做婆婆的教不好你,脸上无光,恒儿却要被你带累了

    媚娘什么也没说,心里又多认清些老太太,那老者的慈爱宽容是装出来的,做好人放你通行,另外找个恶人来拦住你,赶回原位。

    被郑夫人训醒之后,媚娘不犯糊涂了,老老实实,该干啥干啥,牢记“规矩”、“教养”,还照样讨好亲近老太太,却不再玩天真别开心裁了,这老太婆不好玩。

    等这些人吃得饱了,老太太才叫她坐下,她一坐下,整个身子,特别是两条腿,就像快要散了架似的。

    这样的情形下,自然就关心不到别人了,天天在老太太房里见着候爷徐俊英,为他布菜盛汤,再没心思去细看他什么表情,和庄玉兰就算是排排坐在一起,喝苦的茶或吃甜的果,引不起她半点不安了,她太累,默默地自顾喝汤吃饭,只想尽快结束这顿晚饭,不耐烦参加他们无聊的茶话会,跟老太太告一声,只说明天要早起打理家务事,老太太便挥手让她走,附赠一句: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白天没机会探望儿子,夜里郑夫人是不会让她见恒儿的,只能路过秋华院门前,站一站,倾听一阵,确定没有恒儿的哭闹声,才急忙回清华院,开始每天里让她最兴奋最感兴趣的事——看帐册。

    不管多累,每晚临睡前一两个钟头,她沐浴过后,披散了头发,睡衣外裹着丝棉睡袍,完全放轻松,倚靠在温暖的软榻上翻看帐册,她只看实物和金银帐册,那一笔笔名目多样的金子银子,呈现在帐上的只是一个数目,可她看进眼里,就是一堆堆金条银锭,不论是金卷银票还是货真价实的东西,都深锁入库,是死物,她想让它们活起来,为她所用,如何让鸡生蛋蛋生鸡,借人家的本钱赚自己的钱,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每日里考虑的就是这些问题。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