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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太阳还没那么炙热,初夏的风带着一丝暑气,更多的则是大城市中特有的汽车尾气味道,车主们天天骂限行限购政策,同时也骂着笼罩着城市的雾霾,好像这些雾霾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都是官府的锅。
林海与郑耀鑫走在铺满了花岗石方砖的人行道上,他们两个刚刚跟一位作者喝完咖啡,郑耀鑫顺便带回来一部分书稿,属于B级的作者还是愿意让主编对自己的写作进行一些指导的,毕竟主编对读者心里和市场趋势把握比作者要更准确一些。
等这些B级的作者更进一步,就从迎合市场慢慢转向了引导读者,修成正果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
林海是新人,郑耀鑫其实也还是个新丁,既没有资格用公司的车,也没有钱自己买车,所以两个苦逼只能老老实实的乘搭公交车,所以他们约的位置靠近地铁站,倒是不用在交通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郑耀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林海,昨天破费了不少吧?”
林海正琢磨着自己的事情,闻言怔了一下才呵呵一笑道:
“吃饭倒是不多,十几个人才两千多,不过后来陈利国他们喝酒让我掏了三千多,这个月的工资算是都交代了。”
“我靠!不会吧!”
郑耀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随即自嘲的笑了笑,迟疑了一下又道:
“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被他们坑过一次,不过...他怎么会坑你的?”
虽然郑耀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林海一下就明白了,他咧嘴一笑道:
“可能是觉得我没啥潜力,所以打算一次消耗掉。”
郑耀鑫奇怪的看了林海一眼:
“你不是有关系么?”
“人情这种东西都是越用越少,能不用还是不要用,再说了,我跟那位真的不那么熟,拐弯抹角的关系,人家能弄我进来就不错了,接下来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郑耀鑫似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诚恳了不少:
“也是,靠山山倒,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林海笑了笑没接茬,而是开口问道:
“陈利国背后是什么人啊?”
“他啊,他父母都是市里主管文化部门的官儿,听说不大不小正好是个现管,他就是属于荣养的,只不过...”
郑耀鑫脸上有些纠结,林海一想就明白了,笑了笑接口道:
“是不是他胆子比较大?”
“呵呵,胆子大?是喜欢乱搞才对吧!”
郑耀鑫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不少,一脸郁闷的神情,看样子对陈利国的怨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人管管?”
“管!?怎么管?算了,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哎!”
林海哈哈一笑,开玩笑道:
“贵圈真乱。”
郑耀鑫一怔,随即脸上神色急速的变化了一下,最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道:
“讲真,还真没那个圈那么乱,不过也差不多了,反正以后你自己也能见识到,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只会致郁。”
林海笑着摇头:
“其实哪个圈子都一样,有人心思龌蹉,有人想要走捷径,这算不算干柴碰上烈火啊?”
“呵呵...是啊,只不过这么乱七八糟的搞下去,谁还肯耐着性子写书呢?除了那些老作者,年轻一代...你看看总表就知道,去年添加进A级的作者才一名,今年一个都还没有。”
林海耸了耸肩:
“一个城市说明不了什么,再说了,这事咱们也管不着啊。”
郑耀鑫苦笑:
“也是,管不着啊...说起来林海你不是学文学的,怎么会想着做这行的?”
林海笑着反问:
“怎么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我还以为你早就会问?”
“呵呵...不好意思,之前我还以为你也是冲着那些‘福利’来的,要不就是上面有关系,来基层镀金的。”
“怎么说呢,虽然我不能说热爱文学,但是还是喜欢文学艺术的,说实话,来之前我觉得这个工作还是很高尚的,不是么,农民伯伯解决我们的生存问题,而我们解决人们的精神追求,说出去也好听啊。”
“切,那现在呢?”
林海眯了眯眼睛,略显认真的回道:
“现在也一样,我觉得这工作挺好的。”
郑耀鑫笑着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能做的很少,但是如果能促成几本好书成功出版我想我会很高兴的。”
“小郑你是学现代文学的?”
“是。”
“没想过自己写作?”
郑耀鑫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写过,不过水平还远远不够,所以我决定先多读多看,因此来了咱们云海工作也是抱着学习的目的。”
林海恍然,怪不得刚才郑耀鑫跟作者谈话时询问的那么详细,原来是取经呢。
“还真是个文青啊。”
郑耀鑫脸色一僵,有些恼怒的瞥了林海一眼道:
“不好意思,我是文青真是抱歉,不过我并不打算治疗。”
林海扑哧一笑,看着郑耀鑫不出声,看的郑耀鑫有些焦躁了,林海才哈哈笑道:
“我可没说什么呀,你太敏感了,我并没有觉得文青是一种病,真正有病的是借文青之名装逼耍流氓的那些人。”
“那是假文青,自己以为是文青就能高人一等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拜托别把我跟那些垃圾相提并论。”
林海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文青以及专业人士,在你心里文学是一种什么东西?”
郑耀鑫被问住了,低头一边走一边思索,步伐也越来越慢,好一会儿才抬头道:
“你这个问题有些大,文学研究的书籍多如牛毛,对文学的定义从各个角度和范畴都有说法,比如语言的艺术,社会伦理和意识形态的书面化等等,不过我想你问的肯定不是这个。”
林海笑着点头,郑耀鑫继续认真的说道:
“在我看来,文学是一道桥梁,它连接着现实和梦想,既是梦想在现实的投影,又是现实在梦想的拓展,有了文学,就像鸟儿有了翅膀,让我们可以在梦想世界翱翔,让我们有可能飞越浑浊的红尘,至少,给了我们一个希望或者一点力量。”
“呵呵,看来你是个浪漫主义者。”
“不,我觉得我应该是个理想主义者,那么林海你觉得文学是什么?”
“我啊,我觉得文学是...嗯,我觉得它是粮食啊,没了文学和音乐是会死人的。”
“哈,哈哈...还真是通俗易懂。”
郑耀鑫笑着停下脚步,郑重的伸出手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郑耀鑫,一个文学青年,立志要成为一个作家文学青年。”
“幸会,林海,想要成为一个好编辑的文学艺术爱好者。”
两人握了握手不约而同的哈哈一笑。
接下来,林海很轻易的引导郑耀鑫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滔滔不绝的分析了近代的重要文学作品和作家,让林海这个伪爱好者好好的长了一次姿势,可惜的是林海对文学的研究实在有限,所以他没法从郑耀鑫的话里听出什么问题,没法确认文学方面这个世界是否也存在严重的失真。
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林海跟郑耀鑫的关系变得密切,跟陈利国等人的关系则急剧恶化,幸好,陈利国还是有些忌惮林海身后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再琢磨着从林海身上捞好处。
上班才三四天,林海在郑耀鑫的帮助下迅速的弄清楚了办公室的势力分布图,事实上任何办公室都有两种人,干活的和不干活的,幸好,编辑二部干活的人比较多,林海很快被划进干活的圈子里,他察言观色的技能点的很高,加上做中介练出的嘴皮子,很快就跟办公室那些干活的人搞好了关系。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周末,林海昨天剪了头发,今天上班提了一套像样的衣服,他没敢直接穿着上班,想等到下班再换上。
在紧张又有些期待的心情中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林海急匆匆的跟同事们道别,脚步匆匆的去洗手间换了衣服,然后先去不远处的mall买了一袋子虫草藏红花之类的滋补品,又买了两罐子价格老贵的金骏眉,然后才往公交站赶去。
去叶雪心家乘搭地铁其实更快,但是这个时点正是下班高峰,地铁上人山人海,虽然公共汽车慢一些,但是公共汽车上的人没那么多,不会挤出一身臭汗。
天完全黑了林海才赶到叶雪心家的小区门口,叶雪心已经等在大门边,见到提着打包小包的林海赶紧高兴的迎了上去:
“你看,我说了去接你嘛。”
一边说着,叶雪心一边掏出手绢轻轻的将林海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擦干,然后伸手想要接过林海手里的东西。
林海头微微低下,让叶雪心擦起汗来更顺手一些,一边呵呵的笑着道:
“你去接我更晚,快走吧,让你爸妈等多不好意思。不用你拿,要不你帮我拿着这个,里面是我换下来的衣服。”
叶雪心伸手接下林海斜挎的皮包,仔细看了看林海道:
“还挺认真的。”
“必须啊,这可关系到你的脸面。”
“嘻嘻,算你了。”
叶雪心说完笑呵呵顺手挽住林海的胳膊,拽着林海朝小区内走去。
“紧张么?”
林海苦笑:
“能不紧张嘛?不过再紧张也得硬着头皮上呀。”
叶雪心歪头看了看林海:
“我怎么觉得你并没你说的那么紧张呢,其实我爸妈没那么可怕,我妈有些唠叨,我爸很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