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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祖宅。
“老爷,老爷!”
家奴狂奔进来,喜气洋洋道:“赵相公送银子来了!”
“真的?”黄遵道瞬间站起,吩咐下人说,“快快上好茶,把赵相公请进厅里。”
黄遵道换了一身新衣服,自觉体面了许多,不会再被城里人看扁。
他迈步走进厅堂,见赵瀚正在喝茶,立即笑着拱手:“晚生特地准备的好茶,前辈可还喝得顺口?”
“勉强能入口,”赵瀚放下茶碗,赞许道,“小友有心了。”
秀才以上,可互称朋友。
秀才以下,便是老得半截入土,也只配被人喊一声小友。
读书人之间,若论前辈后辈,必须按考中秀才、举人、进士的时间来算。
黄遵道问道:“前辈可曾选好滩地?”
“选好了,”赵瀚甩开折扇装逼,“茂生,给银子。”
陈茂生提着一个布袋,猛地砸在桌上,解开袋口说:“整五百两银子,你们可自己称。”
黄遵道眼睛都直了,忙说:“快快拿秤来!”
对于乡下土财主而言,若不经商做生意,全靠从地里获利,五百两绝对是一笔巨款。
一个上了年纪的家奴,被叫来验证银子的成色,接着又上秤称取重量。
很快,家奴轻轻点头,示意银子没有问题。
黄遵道连忙拍马屁道:“前辈不愧出身大族,做事果然豪爽!”
“五百两银子,算得了什么?”赵瀚摇动折扇,“小友可曾去过苏州?”
黄遵道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晚辈对苏州久仰大名。”
“苏州不但有能工巧匠,还有天下最好的厨子,”赵瀚瞎胡吹道,“想吃鱼翅,就让人下海去捞。想吃猴脑,就让人上山去捕。我在苏州求学的时候,五百两银子,不过是一顿饭钱。”
这些话,都是听费如饴说的。
除了一顿饭五百两银子太扯淡,其他都是真的。明末苏州,喜欢猎奇,爱吃鱼翅,爱吃猴脑,都是商贾斗富的手段。
黄遵道猛吸一口凉气:“一顿饭五百两?”
“真是乡下人,恁的没见识,”赵瀚讥笑道,“五百两银子算什么?一顿饭上千两的都有。南京北京,元宵灯会,一盏鳌灯价值数万!”
鳌灯,黄遵道听说过,也知道那玩意儿费钱,可惜一直没机会亲眼见到。
赵瀚吹得越凶,黄遵道就越是自卑。
他本打算,平整滩地之后,货仓建到一半再涨价。可此时此刻,却连忙打消此念头,生怕得罪了赵瀚身后的家族。
黄遵道赔笑恭维:“前辈见多识广,晚生实在佩服。”
赵瀚突然用舌头舔嘴唇,面露轻佻贱笑:“你送来的那个小翠,虽只是乡下婢女,却也颇有姿色。说句实话,本公子家中侍女也多,却还没用过这等山野丫头。真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可否把她的身契送来,我打算带回家里慢慢享用。”
“这个好说,”黄遵道变得非常干脆,“既然前辈喜欢,我便再送一个。几个粗野婢女,能得前辈怜爱,算她们祖坟冒青烟了!”
五百两银子都拿出来了,还在乎几个丫鬟?
黄遵道家里的奴仆,不管是男仆女仆,那都是可以忽略成本的。
每年总有佃户欠租,再怎么逼迫也没用,还能把佃农全部打死?
什么时候,家里缺人用了,就让欠租的佃户,把少男少女送来抵租子便是。
小翠和她的弟弟,当初一共抵了五石租子,还抵了八钱银子的高利贷。
加起来也就几两银子而已。
在黄遵道的催促下,不但很快拿来小翠的身契,而且还买一赠一,又送来一个婢女小红。
黄老爷心里还有些舍不得,小翠和小红,都是模样俊俏的,而且被调教得非常听话。
为了赚大钱,也只能忍痛割爱。
回头再打听一下,看哪家佃户有漂亮女儿,弄过来慢慢调教便是。
赵瀚表现得色与魂授,揉摸着小红的嫩手说:“黄小友,你家中的婢女虽然寒酸,没养得几分礼仪,却好在原汁原味,身上带着乡野田园气息。”
小红被摸得不敢动弹,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黄遵道奉承道:“前辈果然是花丛圣手,晚生佩服!”
赵瀚笑着说:“本公子要在黄家镇逗留些日子,今后还有这等好货色,只管给我送来便是。谈钱伤感情,我也不买,可以交换。我家中的婢女,都是悉心调教的,从小学习琴棋书画。模样就不说了,只论礼仪才学,比那些小地方的千金闺秀都强上百倍。”
听闻此言,黄遵道心向往之,比大家闺秀还知书达理的侍女啊!
黄遵道咽了咽口水,推辞道:“既是前辈培养多年的婢女,晚生万万不敢接受。”
“这有什么?再好的婢女,也不过是低贱下人,”赵瀚信口说道,“等我回家一趟,下次再来的时候,就送一个给你暖床叠被!”
黄遵道听得浑身发热,努力克制冲动,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前辈了。”
赵瀚还在继续吹牛逼:“你可知道扬州瘦马?”
“略有所闻,请前辈赐教。”黄遵道变得像个勤奋好学的小学生。
赵瀚笑着说:“扬州瘦马,是人而非马。扬州多盐商巨贾,自是奢靡成风。便有那牙婆,拣选美人胚子,从几岁就开始调教。琴棋书画,那都是最根本的。还得会跳舞唱曲儿,还得会伺候男人,让她端庄便似节妇,让她妖娆便似荡娃。便是出门先迈哪只脚,那都是有讲究的。”
“天下间真有此神物?”黄遵道仿佛被打开新世界。
赵瀚讥讽道:“你买不起。”
黄遵道忙问:“作价几何?”
赵瀚解释说:“扬州瘦马也分品级。便是最低等的,一匹瘦马也得好几百两。”
“那高等的呢?”黄遵道难以想象。
赵瀚敞开了吹牛:“三年前,有一匹养了七年的瘦马,天姿国色,才艺绝佳。被一个盐商买走,整整五万两银子。”
“五……五万两?就买一个女人?”黄遵道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瀚笑道:“盐商不缺钱。五万两买一匹瘦马,立即给国公爷送去,今后赚到的钱更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黄遵道总算相信了,这五万一匹的瘦马,盐商巨贾都不敢骑,怕也只有国公爷能够受用。
赵瀚叹息说:“唉,我家就不行。只买了匹三千两的瘦马,还因此被家父关了三天,让我好生面壁思过。你说这气不气人?”
是啊,好气人,要是我的该多好。
三千两的瘦马,哪是骑女人,简直就是骑银子。
黄遵道连忙赔笑:“令尊家教甚严,不愧是豪门大族。”
“三千两的瘦马,小友想看不?”赵瀚挤眉弄眼,“下次带来,让你见识见识。不过嘛,只能给你弹词唱曲,这匹瘦马是我心爱之物,旁人是摸都不许摸的。”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黄遵道连连说,“能听上一曲,便是晚生的福分。”
黄遵道被一番鬼扯搞得心痒痒,恨不得立即变卖家产,也去扬州买来一匹瘦马。
可想想那价格,还是算了吧。
赵瀚见这老家伙,已经被说得五迷三道,立即转回正题:“这五百两银子,三百两用于平整滩地。我可给足了银钱,你负责招募工人做活,必须半个月内平整出来。剩下二百两,你先拿去买石料、木料,估计是不够的,用完了我再给你补上。”
三百两用于平整河滩?
这钱也太好赚了,简直就是败家子啊!
黄遵德转念一想,三百两算个屁,人家买匹瘦马就三千两。
黄遵德当即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不用半个月,十天就能把滩地给平整了!”
十天工期虽然有点短,而且春耕期间不好招人,但为了钱也只能拼了,谁敢不听话就往死里抽!
“好了,不说了!”
赵瀚拿起小红和小翠的身契,又拉起小红的手来回抚摸,都懒得再看黄老爷一眼:“工地就交给你,本公子要回去尽享山野美趣。嘿嘿,一个已是受用,两个摆在一起,岂不飘飘欲仙?”
“我送前辈。”黄遵德矮着半截身子说。
“不用,你回去吧。”赵瀚搂着小红的腰身出门。
黄遵德还是送出厅堂,目视赵瀚离去,又忍不住喊道:“前辈慢走,若是两个不够,晚生这里还有,只管来取用便是。”
家奴傻站在原地,还在浮想翩翩,脑子里全是赵瀚刚才的话。
“咳咳!”
黄遵德咳嗽两声,呵斥道:“还愣着作甚?”
家奴回过神来,忙问道:“老爷,赵相公讲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还能有假?”黄遵德一脸鄙夷,“扬州,苏州,皆富郡也。一匹顶级瘦马,就抵得上咱们全镇。赵相公若不说,你便一辈子都不知道,就是做梦都梦不到。”
“老爷教训得是。”家奴连忙赔笑。
黄遵德不再理会家奴,抱起白花花的银子,在那儿摸了又摸。
之前他还想着,怎么从赵瀚那里坑钱。
可人家出手大方,五百两说给就给,这还只是前期工程费用,今后少不得再有几千上万两。
用得着坑钱吗?
跟着赵相公喝汤便是,赵相公指缝里随便漏几个,就够咱黄老爷赚足银子了。
突然,黄遵德对家奴说:“你快快去客栈,对那赵相公说,我把所有河边荒滩全送他,问他要不要都平整出来。钱加得不多,再给五百两就成。”
“好嘞,小的立即去办。”家奴高高兴兴走了,他喜欢跟赵相公打交道,因为总有赏钱可以拿。
黄遵德怀里抱着银子,心里想的却是扬州瘦马。
那得美成什么样的女人,才值五万两银子啊。若能让他摸一下,这辈子也值了,可惜他连见都见不着。
赵瀚吹出的牛逼,黄遵德全部当真。
而关键之处,就是什么都没讲好,赵瀚直接甩出五百两银子。
如此豪门做派,会骗一个乡下土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