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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姝娘还以为怎么了呢,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提着裙子就跑进屋。
见姬誉只是手里拿着一纸书信,却激动地手指轻颤。
“姝娘,快来看……是好消息,那个邱十八,找到了!”
罗姝娘只觉得好似一道喜意的爆竹轻轻地在耳炸响,整个人瞬间被狂喜笼罩。
“真,真的么?我看看,在哪儿?……”
一纸信笺,上头的小字密密麻麻。
写着十六年前在田溪县冒充邱十八的那个牙人的境况。
当初姬誉的猜测果然不错。
冒充邱十八的,却是邱十八的一个远房堂侄,名叫邱丰。
这邱丰早些年跟邱十八住的是邻居,因都是本家,也常常往来。
邱十八过世之后,邱丰就常拿了他的文书,冒名做些不法的牙人买卖。
所谓不法的牙人买卖,自然是送来的货,多是坑蒙拐骗得来的。
若只是寻常老百姓家的妇人小童,就算是被拐被骗,只要往远处一送,南边拐来的卖到北边,北边的掳来的贩往南方,离了熟悉的地方,道路又远,哪里还知道家在何处?就算被拐骗了卖掉,也是投诉无门,只得忍耐偷生。
这种的往往风险倒不大。
风险最大的,却是货品的来源出自高门大户的那种。
这样的货品,本来说不定是大户人家里的公子小姐,却不知何故落到了人贩子手中,往往牵涉甚多,若是没人追查还好,一旦哪一件漏了风声,那就是杀头掉脑袋的事。
是以这般的杀头生意,邱丰只接六七岁往下的孩童,就是图个孩子不记事,过得个几年,什么都忘干净了。
似这般的生意,邱丰一年最多也就接上一两次。
是以十六年前,在他手里被卖到云洲县的一个四岁小丫头,他居然还能记得当时的详情。
把那小丫头五两银子转卖给他的,是个京城来的同行。
那同行姓包名成业,似乎是京郊人氏,专作这等无本生意,五年前大约是捞够了本,再不见来田溪,听说是赚足了银子,如今洗手不干了。
下头几行字便是描述那同行的长相和住址。
“果然还是王爷的能耐大,这么快就寻到了那人,而且还有办法让他吐实……”
姬誉倒是庆幸自己能寻到瑞王爷这样爱管闲事的人,不然靠他自己去查,怕是事倍功半,不可能这么早就知道另一个嫌犯的下落。
更令这夫妻俩高兴的是,瑞王爷在这封信里还提到,瑞王府的侍卫已是出发去京郊寻找这位包成业了,如果找到了,就会把人直接带回来,在王府的地牢里问讯——就跟炮制那邱丰一般。
罗姝娘一时心跳得都有些快,如今已经把线索查到了京城,还有瑞王爷出手相助,那么,只要能抓到包成业,想来害了自己半辈子的那只黑手,也就呼之欲出了!
一个人倒霉不要紧,但至少要知道是什么东西,什么人让你倒霉的,这就是俗称的就算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了。
上一世她过得各种不顺,甚至还牵连到了女儿大妮儿,最后还是跌了一跤就过去了,真可谓是不折不扣的糊涂鬼了!
诶,等等!
既然一切都有原因,那为什么自己不过是下个台阶快了些就能送命?
她那时还不到四十,可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呀!
自己死了对谁最有利?
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震住了,罗姝娘先前那点激动兴奋便消散了许多。
“姝娘?”
姬誉微讶地望着她,还以为她是在心急,便道,“姝娘莫着急,既然有了上家的名号,那个包成业想来也逃脱不了,……要不,咱们明天去趟王府,见见那邱丰,看能不能听到更多的线索?”
罗姝娘摇摇头,勉力一笑。
“不用如此,我只是……太激动了些。若是能寻到那个害我的人,定要他伏法认罪,身败名裂!”
话说到最后,已是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管是自己从小被拐卖,还是突然丧命,这其中都脱不了那些内贼的影子。
再来一世,罗姝娘已是对那些所谓的家族名声,血脉之亲都并不怎么在意了。
大约也就是亲娘罗夫人和姐姐罗嫒娘还对她有几分真心在,可罗夫人跟她脾气相冲,母女二人隔阂极深,每次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吵架。
罗嫒娘呢,虽是同胞姐妹,却早早出嫁,真正见过的次数不过两三次,再有亲情也是有限得很。
余下人等,都不如路人。
所以她根本不用去顾虑谁的脸面,欠了她的,终须偿还!
此时瑞王府的地牢之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四周都是坚硬的大青石砌成,只能低着头进去的低矮精铁牢门,囚室里只有两个小小的窗口,都不过只比碗口大一些,一个窗口是用来送饭食和水的,另一个约有成人身高,开在墙的正中,正好可以从这小窗口望出去,看到隔壁牢中的情形。
岑氏靠着墙坐着,身上只搭着条旧被子,此时外间冰天雪地,这黑牢位于地下,虽然不至于滴水成冰,也是寒意袭人。
如果她还是那个掌管内院的岑妈妈,此时还正睡在自家烧了地龙的屋子里,身边有机灵的小丫头伺候着,床软被香,不知道多享福呢……
“岑妈妈,你快告诉他们,我是小主子,我是王爷的儿子!他们不能这么对待我!我爹是王爷……”
从隔壁相连的窗口又传来了嘶哑疯颠的吼声。
这些天来,这吼声都快成了厉原吃过饭后的常例。
想也知道,此时那个傻子正把脸拼命地凑到窗口,面目扭曲可笑,期望着自己能为他再说出点什么,好肯定他的贵人身份吧?
岑氏身在阴影之中,都懒得朝那个相连的窗口再瞄上一眼。
他们把自己和厉原关在相邻的囚室里,想来就是要听听自己和厉原会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吧?
岑氏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哼,大牢,她又不是没坐过!
倒是那个新来没几天的,大约就关在最顶头的那间牢房里吧。
那天拷问,发出的声音狼哭鬼叫,把这个没用的厉原都吓傻了。
那个人又是什么身份?
难道也是……
却听得地牢尽头又传来一阵好似野兽嗥叫般的凄厉之声,细细分辨,似乎还能听出几个字眼来……
给我?
还有?
哼,没用的东西,这才关几天,就不行了!
被岑氏恶意地嘲笑着的‘没用的东西’正是邱丰。
他的待遇远远不如岑氏。
至少岑氏还能得着一条旧棉被用来御寒,他却是只有一地的干草。
每天送过来的吃食,亦不过是个冷硬的馒头。
做了那等生意十几年,邱丰也积攒起了不少的家业,家里一妻二妾,奴仆十几个,穿绸着缎,好不体面,不知底细的见了他,也要恭敬地称一声邱老爷。
他年近五十,儿孙都有了。
这一两年,他其实也有想过收手不干。
怎耐儿孙都不是有能耐的,文不成武不就,花钱倒是个个在行。
他若是不做了这违法犯禁的勾当,家里几十口人,吃什么喝什么?
做这等丧天良之事,他其实心里也是虚的。
有时也会到庙里去捐个香火钱,心存侥幸地希望他能这般一直不被抓到。
可惜这回怕是……
命搭上不说,也许连自己那一家子,都要跟着受牵连!
他也不知道抓他的是什么人。
行事狠辣大胆,无所顾忌,势力广大。
一问就是十六年前的旧事。
难道说,当年那个小丫头,真的背后有什么不得了的来头不成?
这些年,他手上有了银子,也刻意地笼络过本县的师爷,县丞之类的,所以就算他们有所察觉自己做的不是正当买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若是这事牵连到了不能惹的人物,他们一转脸不认人绝对是可能的。
此时邱丰身陷牢狱,被拷打过的地方虽然是抹了伤药,但在这寒冷彻骨的气温之下,伤口好得极慢,四肢又疼又麻,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邱丰相信即使自己咽气,那些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的。
所以他得在没被冻死之前,将自己的筹码拿出来!
他的命肯定是保不得了,但总能救自己儿孙一命吧?
因此,正当武安城里大多数人家正忙碌地准备着年夜饭时,某位王爷却是坐在摆着父王母妃画像的暖阁里,手里拿着一本名册。
这名册薄薄小小,墨迹犹新。
可上头的内容,却判定了很多人的生与死,贵与贱。
有的人,名字落在了上头,那就注定是要死无全尸。
有的人,因为多了他的名字,也许就能在苦海挣扎中盼得一线转机。
命运,就是这么的神奇!
这本小册子,分明是本生死薄!
瑞郡王,翻看着手里的东西,一向有些大而化之,慵懒随意的神情也不由得为之一变。
“景安,你说,我若是随着这本名册追查下去,会不会,将京城里众多权贵之家,弄得地覆天翻?”
瑞郡王挑起眉尖,唇含一丝冷冷的笑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