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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顺三年六月中下旬,李文革亲率八路军延川独立团所部在统万城以南游荡了七天的时间,大大小小打了十余仗。
严格来讲,这不能算是打仗,只能算扫荡。
统万城南聚居着拓跋家和米擒家的几十个家族部落,这些部落将统万城南无定河东的大片草场划分成了大大小小几十块。这片草场乃是平夏八部所占据的最为丰腴肥沃的一片草场,是拓跋家的立足根基,平日里依靠着统万坚城的支持,居住在这片草场上的两个部落从未遇到过大的威胁。最近的一次威胁来自于去年秋季,李文革一把火将这片草场烧掉了三分之二的面积,造成了大规模的饥荒,直到今年春季才得到缓解。
在八大部落中,米擒氏和拓跋家走得最近,而部落规模也最小,阖族上下只有不到三千人,族中用于战斗的战士则不足三百人。
正因为这个部族的规模太小,基本上在八部中不具备挑战拓跋家领袖地位的资格,才得以在拓跋家眼皮子底下生存,与拓跋家共享这片草场。
米擒家的大贵族多数与拓跋家联姻以确保自己的地位,在其他六家部族看来,米擒氏与拓跋氏基本上可以看做是一家人。
加上拓跋家那些没有来得及撤进统万城的部族,这片方圆数百里的草原上总共有七千人口在活动。
这七千人口分散在大大小小几十个小家族当中,每个小家族人口最多的不超过五百,最少的则只有几十人。
李文革地烈火焚城将八千党项城内的族众驱赶进了这片草原地带。随即他自己率领着西路军的主力进入了这片草原。
完全被解除了武装地八千多党项人一下子让这片草场变得拥挤起来。
由于战争和饥荒的缘故,草场游牧部落家族的牛羊和存粮大部分都被送到了统万城去集中屯放,部落中只有极少的物资储备。骤然涌入的党项贵族们身份高贵,自然是得罪不起的,然则原本就不多的储备经过这样一番稀释,就显得更加捉襟见肘了。
虽说草原就是游牧民族的衣食来源,但活人毕竟不能靠吃草过活,碧翠地嫩草急切间是变不成牛身上的肉羊身上里的奶地。但是人总要食物才能过活,统万城中的几大家族加在一起规模足有数千之众,即便是现在还留在草场上的最大地地方部落。骤然间涌入这么多人也会被吃穷。
这些党项贵族都是地头蛇,自然知道哪些部落比较穷哪些部落比较富足,于是他们便像蝗虫一样在草原上来去。寻找能够让他们吃几天饱饭的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地方部落连羊羔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而另外一个可怕地后果就是,这群人前脚来。往往就意味着汉兵后脚进驻……
细封敏达的骑兵几乎撵着这些大股移动的党项流民的屁股走,对每个富足的部落点进行迅速而无情地攻击。这些地方部落的精锐战士都已经抽调走了,防御能力本来就弱,在细封敏达的骑兵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余地。
李文革对这些草原部落实行最简单的政策:赶走,烧光!
往往一场战斗下来,几乎绝大多数平夏部族地人口都逃掉了,但是遗留在原地地牛羊全都被杀死,连同其他的物资一并付之一炬。
七天内唯一算得上像模像样地一仗是和米擒家进行的,这个部族还保持着基本建制。因此面对西路军的攻击组织了相对有效的抵抗。
那一仗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数百拼凑起来的米擒家兵最终在延川独立团的步骑协同攻击中崩溃,米擒家家主米擒泽尔被生擒。米擒家族的三位部落长老战死,这个家族的建制被彻底粉碎。
李文革并没有审问米擒泽尔,而是直接下令砍了这位族长的脑袋。
倒不是李文革突然转性,而是他实在没有和米擒家慢慢捉迷藏的时间----他的军队甚至连携带俘虏的能力都不具备。看押米擒泽尔最少需要两个步兵战力,太浪费了!
这种战争持续了七天,草原上遍地狼烟处处烽火,游牧民族第一次知道了被人“劫掠”是什么滋味。
好在这些强盗还算仁慈,只抢粮食牛羊,并不一定要他们的性命。
当然,有机会逃得性命的他们并不知道,这实在是因为这些敌人实在没有时间和力气用刀枪箭矢来杀死他们,所以不得不选择让他们自行饿死或者为了争抢食物自相残杀而死这样一种比较省力的模式。
七天后这种战争终于结束,那是因为费尽波折之后,拓跋彝殷率领的精锐骑兵终于渡过无定河赶上来了。
短短一百八十多里路,骑兵用了七天时间,这实在是个破纪录的速度了。
拓跋彝殷全军渡过无定河是六月十七日的事情,之后,他们“收复”了仍在燃烧中的统万城。
三千多战士花费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做一件事----试图扑灭这场大火。
拓跋彝殷并非愚蠢的统帅,然而那两天内他却几乎无法指挥他的士兵。几乎每个带队的枢铭都不要命一样带着自己的部下扑火,任何其他的命令对他们都是无效的。
对于拓跋家人而言,统万城不仅仅是一座城,那是神迹,是信仰,是无法舍弃的精神支柱。
就这样,拓跋彝殷在统万城耽搁了三天。
这三天内他还做了一件事,或者说遇到了一件新的麻烦。
三千五百人的军队收拢了两千多散乱地族众,这些族众中还有两位家族长老。
面对两位长老的厉声指责。拓跋彝殷无言以对----毕竟是他将拓跋家举族带入了眼下的困境,统万城被毁,更加令家族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拓跋彝殷地头脑还算冷静。他没有听从儿子和侄子杀死两位长老的建议----越是这个时候团结就越发显得重要,家族内部自相残杀,只能便宜了敌人。
然而实际问题却不得不解决,收容了这么多难民,刨去数百人的奴隶,军营里多了一千多张吃饭的嘴……
好在大军自身携带的牛羊暂时还能支应。
拓跋彝殷原本携带了三千五百骑兵半月食用的牛羊和粮草出城,在原先的计划中,这样的粮资已经足够。
在无定河上一来一回。消耗了将近一半地物资,如今又多了一千多难民,这点物资一下子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统万城城墙依然高耸。然而城内却已经被烧成了白地,不要说吃的,就连干草都找不出一把来了。
拓跋彝殷终于意识到。若不采取果敢的行动,不用李文革来打。仅靠饿他地大军就要被饿垮了。
即使是为了大军就食,也必须南进。
六月二十,党项骑兵主力终于舍却了统万城,开始南下。
此时的夏南草原上,已经是遍地烽烟了。
拓跋彝殷没有想到,李文革居然敢于在自己的骑兵已经渡河之后还慢悠悠地在一马平川地大草原上转***,一个一个地将南方的部落族群扫荡干净。
难道他算准了自己在渡河后会出现短暂地指挥不便状态?
拓跋彝殷不信,李文革是人。不是神仙!南部草原南北长不过两百里。对于骑兵而言全速前进不过两天地路程。
李文革其实没这么大胆,他的所有决策都是建立在虞侯班子的精确计算基础之上的。
根据这个班子的计算。拓跋家的骑兵每日最大行军距离不能超过四十里,超过四十里则其骑兵部队就将完全失去体力无法作战。对于拓跋彝殷而言,撵着李文革的屁股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对他而言最好地战略是凭借高机动性绕到独立团地前方去设伏。
针对这种可能,虞侯科制定出的行军路线虽然每天都有差异,但有一点不变----始终指向南方,区别只是东南或者西南。
还有一点是虞侯科地方略中强调的----任何时候离开无定河上游也就是红柳河的距离都不超过三十里,这是步兵一天行军的平均距离。
步兵纵队的前方永远有一个骑兵都作为前锋,两翼则各有一个骑兵队警戒侧翼,后方还有一个骑兵队作为后卫侦骑。剩下的一个骑兵队,李文革握在手中作为机动兵力使用。
西路军当中这三百名骑兵的存在,是全军安全最可靠的保障。
只要预警时间足够,步兵即使在平原上也并非永远居于劣势。
此时的步兵,也已经不是原先的步兵了。
这些自庆州仓促编组成军的步兵们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难的长途行军,又经历了统万城下梦幻般的克城之战,在接下来的行军战斗中,这些新兵的表现渐渐开始有些不同了。
武艺和战术这些东西不可能速成,但是纪律性和士气却明显上升,现在全军精神饱满,即便是在连续几天撵着党项人满草原乱跑的连续行军战斗之后,充满疲惫之色的战士们面上也大多带着微笑。尽管打打走走,但部队的行军速度却从未下过每天三十里这个标准。
如今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扎绑腿的感觉,每晚热水烫脚马尾巴挑泡更是成了必修功课,这些事情现在已经完全不用军官催促了,如今这将近一千名步兵几乎谁都明白,这些事情意味着能否保住自己的脚,而自己的脚则决定着能否保证自己的命。
在李文革麾下的部队中,延川独立团在未来地岁月中并非是第一能打的部队,但却绝对是第一能走的部队。
六月二十三日。李文革部后卫骑兵与拓跋彝殷地前锋发生接触,双方发生小规模激战,最后延州骑兵在损失了三名士兵后主动脱离了接触。
这次战斗中延州骑兵的弩箭给拓跋家骑兵前锋造成了五个人的伤亡。同时令拓跋彝殷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骑兵、弩箭、铁甲军,这三样元素加在一起,为拓跋彝殷勾勒出了一支延州主力部队的雏形,拓跋彝殷开始通过多方面的渠道对李文革的实际兵力进行试探和分析判断。
六月二十五日,在红柳河东岸的草原上,拓跋彝殷亲自率领一支骑兵对李文革地骑兵进行了一次火力侦察。
这场小规模的战斗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双方的骑兵都放开了缰绳在草原上兜着***,最终在暮色中延州骑兵朝着红柳河地方向遁走。而拓跋彝殷所率领的一个枢铭的骑兵由于马力地问题没有追击。
这一战八路军骑兵损失了二十多人,而拓跋家骑兵则伤亡不过十余人。
虽然装备了先进的弩箭,但是在草原上拼骑术。年轻地八路军骑兵还是逊色于马背上的民族一筹。
这场战斗后张桂芝挨了细封敏达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这个党项人几乎将自己所学过的所有难听字眼都倾泻到了可怜的张都正头上。
张桂芝只能那么可怜兮兮站着,当着所有部属的面承受细封敏达的怒火。周围全是骑兵战士,却没有一个敢于为张桂芝求情。
对于这些年轻的八路军骑兵而言。对细封敏达的畏惧是永恒存在地,哪怕在战场上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哪怕他们地军衔职务在未来已经足以独领一军成为方面统帅,这种畏惧也不曾消除过。
站在一边的大军统帅李文革看不过眼,等到细封敏达好容易住了嘴,刚刚拉着他说了句诸如“扬善于公庭,规过于私室”之类地劝慰言语,便被怒气未消的细封敏达一顿乱炮顶了回去。眼看着细封敏达横眉立目冲着大周朝检校太保右骁卫大将军(李文革此刻还不知道柴荣已经晋他为检校太傅右卫大将军)八路军节度使狂喷吐沫。周围的将士们无不侧目。
六月二十六日,延川独立团沿着红柳河一路急行军来到了南部山区的边缘地带。同日。拓跋彝殷率领拓跋家主力一部一千五百名骑兵追到了这里。当日双方都人困马乏,相隔五里各自安营扎寨,没有进行交战。
六月二十七,双方终于进行了此次八路军北伐以来第一场正规阵战。
李文革和沈宸西靠红柳河南靠山区布阵,以都为单位布了一个3*3的方阵,这一次李文革拿出了老本,将四个老兵组成的步兵都全部披上铁甲部署在东北两个方向上,同时动用全部骑兵进行战场警戒和火力支援。
八路军占据了地利,拓跋家的骑兵机动优势无法发挥,拓跋彝殷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机会,在僵持了一上午之后终于命令一个枢铭的部队下马步战。另以两个枢铭的骑兵部队从东侧漫射攻击八路军方阵的右翼----拓跋彝殷实在不愿意去用轻骑兵冲击由铁甲军构成的右翼方阵防线。
骑兵的漫射给中央位置和西侧的三个步兵都造成了较大伤亡,这三个步兵都的步兵甲不足以完全保护士兵们不受箭雨的伤害,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有三十多人阵亡将近四十人不同程度负伤。
但是中央和西侧的阵线并未因此而垮掉,因为李文革很无耻地身穿明光铠骑着高头大马耸立在中央位置上,让全军士兵每个人都能够看到自己。
漫射的箭雨对于防御力超强的明光铠几乎毫无作用,李文革只需要保护自己的坐骑不受伤害即可。这次行军距离过长,因此在装备上有所减负,延川独立团全军只有两百面木盾,否则的话伤亡率不会这么高,
两个枢铭的骑兵随即遇到了占据了较高地势的细封敏达骑兵的还击,擘张弩射出的弩箭威力明显比漫射的箭雨要强得多,两个枢铭在右翼兜了三个来回,战场上已经布满了倒毙的战马和党项战士尸身。
正面的一个枢铭对铁甲步兵方阵的攻击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这短短一刻钟内有将近五十名党项战士倒在了八路军方阵前面。
这种明显不对称的战争态势让拓跋彝殷适时停止了攻击,未时两刻,这个党项谟宁令终于命令部队撤退,等候党项主力骑兵到来后再进行会战。
这一天拓跋家在阵前扔下了将近一百三十具尸体。八路军则有五十三人阵亡,八十余人受伤,其中重伤九人。
谁都没有想到,这是这场战争中最后一场面对面的战斗。
当夜,李文革率部撤入契吴山区,只在山口部署了少量骑兵进行警戒。既然已经让党项人吃了点苦头,证明了八路军是有和他们正面对战的能力的,李文革便不准备再继续继兴这种消耗战,他准备把部队拉进山里和党项大军兜***,在山区步兵的机动力和骑兵的机动力之间的差距被大幅缩短,兵疲粮少的拓跋彝殷将面临严重困难。
李文革对于打一场“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山地游击战极有兴趣,而沈宸等人也并不反对这个方略,然而就在李文革满心沉醉于“四渡无定河”的美梦之时,六月二十七日,战局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康石头率领保安骑兵团主力出现在了红柳河以东四十里的平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