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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候领着世子任伯维带着礼物来萧府陪罪。萧纥开了中门,和萧宜修迎到了闾门外。
“妇人无知,还望萧公勿怪。”安定候面容有些惨白,说话有气无力。接连向萧纥拜了三拜,言明他根本不知道家中妇人来向萧氏的外孙女提亲。
萧纥是个老实人,瞬间对他有了好感,“哪里,哪里,怎敢怪罪?”
萧宜修本在打量着任伯维,听到阿耶如此说,不由皱起了眉头。
一个妹妹低嫁已经惹出这许多的麻烦了,阿耶不会是看着安定候为人不错,心又软了吧?当年阿耶就是看中了温享为人仗义,可是妹妹在他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瓠儿可不仅仅是萧氏的外孙女,她还是姚让之的亲传弟子。单只看姚让之对她的那份维护劲,若是让他知道瓠儿要低嫁,只怕姚让之真敢杀人。
想到这里,他急忙咳嗽了一声,把话题往一边引,“伯维也在次宗学馆里进学,不知现在课业如何?”
“老师们在讲《坛经》。”任伯维叉手答道。
萧宜修脸色微霁,便问了几句《坛经》里的句子,任伯维一一回答。
他引开了话题,屋里的人便谈论起了黄老和佛陀,不再有人提安定候夫人来提亲的事情。
安定候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萧氏的人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他转过头看向任伯维,儿子哪里不好?年方十二岁已经得数个老师的称赞,称他风姿优美,将他与王景文相比。
只可惜--
安定候默默地将头转到一旁,眼中微涩。
五月初一,入梅,整个江南进入梅雨季节。
过完了五月初五,兰汤沐浴,去污辟邪之后,温幼仪和丑儿奉母去田庄纳凉。
田庄就在建康城外。
丑儿快一岁半了,说话很是流利,一路上坐在马车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为了给萧菁芬凑趣,也为了引导丑儿说话,温幼仪笑着赞扬丑儿。
萧菁芬心中有事,一路上颇有些郁郁寡欢。
回到建康快一年了。
人人都认为她应该再醮了。
经常会有人来寻谢婉或是王氏,明里暗里想将自己的亲友介绍给萧菁芬。人人都知道萧菁芬嫁妆丰厚,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了一个极会敛财的女儿。
若是能将萧菁芬娶回家,整个家族都能跟着沾光。
温幼仪和姚思谦合开的家具店,一在建康出现立刻引起追捧。
几家道观知道公输诡用千年桃木做了三清像之后,以重金求他。公输诡来寻姚思谦,隔了几日后,便有人往田庄运了几棵千年桃木。
公输诡分文不取,将神像送给了几家道观,一下子得了众道士的赞扬。
虽然南朝一向重佛轻道,可是道士在中国已经有近千年的传承了。公输家族一向又与道门交好,道门得了他的礼物,便卖力地替他鼓吹。
所有的家具全部是用千年老树制成,这对新晋世家来说是一个诱惑。那些簪缨之族,家里都有从祖上传承下来的家具。可是新晋的世家却上哪里寻?
如今有了这个家具店,终于也可以在市面上购得了。那些新晋的世家们还不趋之若鹜?
不过是短短的半月,便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过了不久,建康的市面上又出现了一种白如美玉的蜡烛。
这种蜡烛比蜜烛更白,燃烧的更长,而且又无蜜烛的异味,价格只贵了两千钱。
七千钱买一枝绝对不贵。
这种名为蜡烛的物品一在市面上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簪缨门阀的注意力,不少人施加压力想要夺取蜡烛的炮制办法。
可是查到最后却发现,原来这种蜡烛竟是萧氏的外孙女和关内候合伙的。
乌衣巷王氏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站出来对萧氏进行声援,并且言明,王氏与萧氏乃是姻亲关系,若是有人敢动萧氏,王氏必不与罢休。
谢氏紧随其后,声明谢氏的女儿嫁入了萧氏为媳,萧氏亦是谢氏的姻亲。若是有人敢打萧氏的主意,就等着承受谢氏的怒火吧。
姚氏更是不甘示弱,数次在公开场合声明姚思谦乃姚氏养子。
一下子得了三个簪缨世族的保护,温幼仪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烦躁了起来。
蜡烛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又是毫无技术可言。就是养蜡虫种白蜡树,然后用空间水浇灌,令蜡虫和白蜡树违反季节拼命的生长。这些都是不能外传的,可是王氏、谢氏、姚氏这三族,萧氏哪个也得罪不起。
若是自己有武力就好了!温幼仪常常这么想。
仅靠闻十八等人根本保护不了她和姚思谦。
姚思谦却让她不要着急,他亲自去了王僧达处密谈,而后又约谈了王氏、谢氏和姚氏的家主。回来后告诉温幼仪,他送出了三成的利润给三大家族,并且三大家族垄断了除建康之外其他地区蜡烛的销售。也就是说,萧氏只能在建康出售蜡烛,其他的郡县不允许。
“若是先秦两汉时,焉有人敢如此欺我鬼谷门?”姚思谦脸色铁青,手重重落下,一掌击在身前的几案上,几案应声而碎,案上的杯盏茶壶汤瓶倾倒而下,脆响连声,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闻十八和闻七等人站在两旁,面面相觑。
闻八倒是干脆,一挽袖口道:“主公莫恼,待小人去斩了这三家的家主给主公出气。”
“斩斩斩,你就知道斩!”姚思谦气得头顶冒烟,虚拂广袖。一阵罡风激荡,将闻八从室内扫到室外,摔了个狗啃泥。
闻十八和闻七想笑又不敢笑,脸色憋得通红。
只有初五笑嘻嘻地走到闻八身边,将脚踩在他的身上,得意洋洋地问他服不服。
闻八哼了声别过脸去,说了声好男不与女斗,好狗不与鸡斗,就再不理她。初五银牙连咬,运足了内力就往闻八身上踹去。
闻八单掌按地,一个翻滚,滚出三丈开外。
还未站稳身形,便看到初五已气势汹汹地杀到,急忙一个铁板桥闪了过去。
俩人在院中杀成一团……
姚思谦只气得扶额。
到乡下田庄刚刚安顿下来,便接到萧彬的拜贴。
萧彬是来催货的。
如今家具店供不应求,逼得他只能限购。可是能限得了哪个?哪个他也得罪不起,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地求那些人宽容几日。
萧彬马上就要过二十岁生辰了。
自从去年做了家具店的大掌柜后,他家的家境就好转了起来。
温幼仪和姚思谦都不是贪财之人,许了他半成的股份,只求他好好经营家具店。
后来,蜡烛又开始在市面上出现,他又做了蜡烛店的大掌柜。一人管着两个店,虽然是辛苦些。可是他所赚的也不少。如今阿耶再买书简时,不像以前那般要考虑价格,往往是大手一挥,一车书就抱回家了。
他是痛并快乐着。
因为家里的钱,依旧不够花。
但凡是往家里拿一点钱,都被萧让萧泽拿去买书了!可他骨子里也是爱书的人,虽然明知道这样不好,却不阻止他的父兄。
到后来,他干脆将工钱分成两份,一份偷偷给娘亲陶氏做家用,一份给阿耶。
萧菁芬坐在一旁,看着女儿似模似样地看着萧彬递上来的帐册,转头和陈妪说话:“你瞧瞧,竟是比我小时还厉害呢。”
她八岁时才开始接触管家,也是由王氏领着教习带着,先拿家中的中馈入手,慢慢才开始学习外面铺子的帐。可是温幼仪却比她聪明的多,家里的中馈一学就懂,外面的帐不过是看几遍就明白了。
“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到底,还是娘子教的好。”陈妪卖弄了一下学问,这是前几日她在温幼仪那里听到的。
萧菁芬品了一下话里的意思,颇觉得贴切。可不就是这样吗?女儿是她生的,可是却又比她能干。
即夸了女儿又夸了她!萧菁芬心里美滋滋的。
“产量确实只有这么多,先限购吧!回头你弄一些小牌子,按号排好。到时认牌子不认人,到货时按牌发货。”温幼仪想了想后道。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世家要不到货,岂不是会恼?”萧彬底气有些不足。
温幼仪摇道,巧笑倩兮,“不怕,世家都是讲道理,你先把牌子给王谢姚三氏送过去,剩下的自然就会遵从。”
萧彬的眼,蓦地亮了起来。过了一会,又愁了上来,“对了,现在宫里也要从店里拿货,姑子以为如何?”
“宫里?”温幼仪有些诧异了,却又有些明悟。家具,宫里自然不稀罕,可是蜡烛等物,却是绝对需要的。只是,宫里的购买量太大,如果他们大批量购买,到时只怕各世家会买不到。
想到这里,温幼仪美目流转,纤指轻抚手背,“王谢姚三氏每族白拿一成的利润,总不能什么事情也不做吧?若是以后咱们家的蜡烛直供宫里,他们还上哪去寻这一成的利润去?”
“那我回去后就拜访这三族的管家!”萧彬笑得有些邪恶,也有些不怀好意。
“表兄若是需要钱财,只管在柜上支取,务必要说动这三族的管家,请他们去说动家主出手。”温幼仪也笑了,笑得像个小狐狸。
等到萧彬走后,萧菁芬颇有些不解,“怎不叫谪仙去寻这三族的家主?为何非要去寻管家?”
温幼仪笑盈盈地替萧菁芬斟了一碗啜香茶,双手奉到她的面前,“若是这样的话,那三族的管家又上哪里赚钱?只怕到时他们定会在背后说咱们的坏话。由彬表兄去寻他们,他们自然就有赚了……”
萧菁芬悟然大恍,双手接过女儿奉上来的啜香茶,轻轻的呷了一口。
一股异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女儿长大了!比她更加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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