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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二嫂听了温幼仪的话眼神微动,轻笑一声道:“姑子说得这是什么话来?我侄子也不过是想领着大伙立功罢了,怎就扯上王谢两氏了?难道姑子不想大家伙立个功劳,将来安家宜室吗?再说了,眼看着湘东王就要攻到城内,若是去得晚了,怕是这功劳就落到别人头上了。”
此话一说,几个刚刚被温幼仪吓到的剑士神情又活泛起来。
温幼仪不禁蹙眉!
柳家的人果真都是祸害,在这个当口上不思保护萧府,反而要鼓动着萧府的护卫们去迎敌。
难道他们就忘了萧府的收留之恩吗?
萧若眉悲愤难忍,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垂饰飘带上缀着的玉佩发出珊珊轻响。
“关二娘这是说得什么话?难道我们萧府的护卫,我们却指挥不了吗?关二娘这般是非不分,莫非是想越殂代疱?我遍稽群籍也寻不到像关二娘这样的人物!”萧若眉气极,连敬语都不带。
关二嫂呵呵一笑,却不正面回答,只是将头扭到一旁。
倒是从一开始没有说话的董大嫂轻轻扬起下颌,平静淡漠地开了口:“我们确实是萧府的客人,倒也没有越殂代疱的意思,更不敢有这个意思!姑子说的这个罪名可承担不起。姑子既不同意我们的决断,不知可有什么好的办法不成?说出来也好让大伙参详参详,免得耽误了大伙的前程。”
萧若眉语噎,拿眼看向了柳周氏。
柳周氏脸色通红地垂着头,不与她目光接触。
萧若眉的身子摇晃了起来。
温幼仪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揽在怀中。而后握了她的手,眸光明亮,“既是说到功名了!我却是有一事不明,但不知从萧府出去迎驾,这些剑士们都能得个什么功名?请两位周郎给诸剑士们说个清楚明白,免得跟着你们冲出去了,最后却不明不白的什么也落不着。”
她将球又踢到了周尚之脚下。
周尚之埋怨地看了一眼董大嫂和关二嫂。清了清咳嗽道:“自然是可得都统一职!”
听到他的话。剑士们纷纷动容,不少人意动了起来。
冷不妨的,却听到温幼仪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响起。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周尚之,语带揶揄,“好一个都统,但不知一军之中可有几个都统?都统一职可是几品能做?我萧府的护卫上百人。原来人人都可做都统……就是不知道把整个南朝的军队全部翻过来一个遍,可够我萧府护卫的都统一职不够?”
“莫非。那些原来的都统,你都要把他们杀了不成?”温幼仪停住了笑声,乜视着周尚之。
她唇红齿白,面如凝脂。方才又大笑了一场,这会愈发显得脸如开莲。柳眉杏眼,有倾城倾国之态。
周尚之一时无言以对。竟自噎住。
温幼仪站得笔直,眸光亮如天上的星河。熠熠生辉。站在周尚之面前虽显得若不胜衣,却依旧优雅高贵,神情渊静。
气势不输周尚之半分。
闻十八的眉眼嘴角都舒展开来,笑眯眯地看了眼温幼仪,握着钢刀的手指也渐渐松懈下来。
董大嫂暗地跺了跺脚,将目光转向了柳周氏身上。
柳周氏是柳元景的儿媳,只要她一开口,可抵得上别人的十句。
温幼仪不由大急,如果真由柳周氏开了口,只要许了前程,难保那些剑士中没有不动心的。
这时,她真恨不得自己身为男子。
就是因为女子的身份,这些剑士根本就不肯听从她的话。哪怕这时丑儿在,她出面代丑儿说话,也要比她自己的话管用。
她不由忧心如焚。
恰在这时,高空中又传来乌雕们的长唳声。
阿黑焦急地想要往下扑,可是院子里都是参天的大树,哪里有它下脚的地方?它眼看着却没有办法,只能用一声又一声的长唳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长唳声越过城墙,一直传到建康城外的中军大帐中。
正在和刘彧分析军情的姚思谦浑身一震,蓦然间脸色大变。
“姚卿?”刘彧唤了几次,却没得到姚思谦的回应,不由抬头望他。只见一向温文而雅风度翩翩的姚思谦剑眉紧蹙,神情紧张。
……
“挡我者死!”王拙之左手搂着萧菁芬,右手持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长剑,奋力的拼杀。
萧菁芬鬓发散乱,脸色惊惶,手指紧紧抓着王拙之。
王拙之勇武异常,一柄长剑舞得水泼不进,可是围攻他们的人群却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叫嚣着,王氏的大公子就在此地!
可是说也奇怪,这些围攻他们的人只围不杀,有几人的剑都已经碰到萧菁芬的衣袂上,却偏偏反转了剑锋……
人群中的王拙之双眼通红,牙关紧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将一柄袭向萧菁芬的长剑格开。
一阵衣帛裂锦的声音传来,他的手臂上又添了一处伤痕。
“狸奴……”萧菁芬后悔死了,平常她总会将女儿给她的瓶子随身带着,可是今日是来姚府开族谱的,便将瓶子放到了家里。
哪里想到会遇到这些蒙面人?
这些蒙面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见人就砍,逢人就杀,不论男女老幼。
为了替姚府庆贺开族谱,整个建康城的贵人们云集一堂……
是谁要杀他们?为什么要杀士族?
萧菁芬喘了一口气,看着体力已有些不支的王拙之,满腹的悲愤。
都是她在拖累王拙之……若是没有她……王拙之早就杀出重围了……
想到这里,萧菁芬猛地咬牙,用力将身一扭,转瞬间脱离了王拙之的怀抱。王拙之微怔,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扭头去瞧萧菁芬。
恰在此时,一柄长剑如同灵蛇般向他袭来,‘扑哧’一声,剑刃入肉的声音传来。袭击王拙之的蒙面人吓了一跳,舍了手中的剑柄,猛地向后跳去。
面巾下的双眼睁得极大,脸带惊恐。
“混帐!”一个身材矮小的皂衣人气急败坏地大骂了起来,他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如同铁器划过锅底。
一刹那儿,这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个个不知所措地望着身材矮小的皂衣人。
似是在等他拿主意。
“狸奴……拙之……”萧菁芬大喊一声,扑到王拙之身上,泪如泉涌。
一柄长剑直直地插在王拙之的腰部,剑柄上的黄色穗子随风颤动。一滴一滴的鲜血,自王拙之的腰间流下,瞬间染红了他身上的葛衣。
“都怪我!”萧菁芬颊间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疾如倾盆,“我没用,我没用……狸奴……”
“阿芬……”王拙之艰难地一笑,手指轻抚萧菁芬的雾鬓,一如那年初相识般温存。
可是他的手像是有千斤重,沉甸甸的抬不起来。
满院静谧,晨光微熹,一缕阳光跳出云层,瞬息间霞光万道,照在萧菁芬的雾鬓上,再透过雾鬓停留在王拙之痛苦的脸颊上。
一群蒙面人将地上的俩人团团围着,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一动也不动--
矮小皂衣人咳嗽一声,将头扭到旁边。
这事情难办了!
……
云破初晓,建康沐浴在万道晨光中。
萧府的前院,种满参天大树,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映在院中人的脸上。
温幼仪的心,却冷得如同冬月湖面上的寒冰。
原本形势还是向着她的,可是柳周氏仅仅一句话就将她打败。她用柳元景儿媳妇的身份做了承诺,承诺给诸剑士一个出身。
这一句,如同沸水初腾,刹那间将诸剑士们的心眼煮沸。只要是有出身的人,都不会做别人家的护卫,做护卫的皆是家境贫寒的人。
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只要得了出身,将来就是人上人,就不再是庶族寒族。
诸剑士的心都热络了起来。
温幼仪向后退了一步,拉着萧若眉的手藏在闻十八身后。向桑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接近自己。
随时准备进入空间。
她拼着空间暴露,也不能让亲近的人受到伤害。
萧府毁就毁了吧,反正她的钱财大部分都是在空间里放着。只要有钱有人还怕不能重建萧府吗?
“瓠儿表妹,眉表妹,即是诸君皆同意迎驾,还请俩位表妹命令门房合作,免得伤了无辜人的性命。”周尚之笑着,吐出自认为最标准的洛音。
温幼仪气得嘴唇直哆嗦,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长长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
一声清笑却突然在院子里响起,半是揶揄半是好笑。
“哪来的燕雀罗唣声,恁地扰人清梦!”随着话音落下,响起了清脆的高齿木屐声。
温幼仪猛地转首,用力捂住嘴唇,眼角氤氲了一片。
沈约意态悠闲,袍袖翩翩,脸上带着刚起床时的慵懒,他一边走一边伸了个懒腰,仿佛是刚刚被人从美梦中惊醒。走到温幼仪和萧若眉的身前,冁然一笑。‘唰’地一声轻响,展开了手中的折扇。
“在下吴兴武康沈约,家父乃淮南太守,家祖乃征虏将军。”他言笑晏晏,双眼熠熠生辉,看了眼面前的周尚之,懒散地挥动着手中的折扇,“但不知面前这位郎君,姓字名谁,祖上为何人?郡望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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